《解密中國大案2》 - P18

 解密中國大案2

 丁一鶴 作品,第18頁 / 共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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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崔英傑殺人有罪,他終究要為自己的衝動不冷靜付出代價。但是,我們不能因為給崔英傑判了死緩就忘記崔英傑那揮出的一刀。那是一把刀嗎?那是一聲尋求生存的吶喊,一個催人淚下的對於和諧的呼喚!

沸沸揚揚的「小販殺城管」案告一段落,但我多麼希望看到這樣的場景:在很多很多年之後的某一天,小販崔英傑和城管副隊長李志強在天堂里相遇,那裡是一片多麼和諧的樂土啊。高樓林立的中關村依然車水馬龍,除了金碧輝煌的商場、酒店、科貿大廈,還有留給崔英傑這樣的小商販一塊小小的熱鬧場地,城管副隊長李志強不時幫助崔英傑維持著秩序,而崔英傑快樂地拿出自己剛剛做出的熱乎乎的烤腸招呼著城管哥哥李志強。在那裡,李志強和崔英傑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在天堂的一個三輪車支起的烤腸小攤上,他們正在一起喝著二鍋頭……

那是多麼和諧的一個場面啊,那時候,再也沒有人把李志強當作「貓」了,崔英傑也不會把自己當作時刻逃跑的「老鼠」。


第二章 工程師復仇血濺研究院


2006年6月8日,北京市建築工程研究院發生了一起令人震驚的兇殺案,該單位8年前被辭退的工程師王衍芳持刀闖入研究院,殺害了前任院長和前任書記。

從工程師到辭退職工,從北大高材生到像死狗一樣被扔出來的廢物,王衍芳忍受了一波又一波的打擊。除了第一次打擊是來自天命,他無法抗爭。但後來的幾次打擊,王衍芳覺得給他造成滅頂之災的是研究院,是陸院長和米書記。

王衍芳被辭退後,妻子同他離婚,並帶走了兩個女兒。王衍芳隨之承受了妻離子散的人生第六次打擊,這時候的王衍芳已經失去了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他唯一的想法是與那些改變他人生的人同歸於盡。

從2006年10月12日王衍芳被起訴到法院以來,王衍芳殺人案的相關資料在我的案頭已經擱置了8個月,但我卻一直沒有動筆寫這個案子。從開庭到宣判,我兩次旁聽這個案件的審判過程,收集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但我仍然不知道該怎麼去描述這個被眾多媒體稱之為「逼上梁山」的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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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把製造王府井血案撞死撞傷9名無辜者的艾紹強與梁山上的武松作過比較,得出個人恐怖主義的結論。但是,對這個被稱作「逼上梁山」的王衍芳,我至今卻不知道怎麼定位才合宜。我只是常常在望著王衍芳殺人案的卷宗發獃的時候,眼前浮現齣電視連續劇《水滸傳》中的兩個畫面:

第一個畫面是「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一節中,林沖揮舞著花槍在山神廟前刺死陸虞侯,此時大雪橫飛,林教頭豹眼圓睜恰似一團火球。那個仰拍的鏡頭,讓人感到復仇后的酣暢淋漓。

第二個畫面是「宋江三敗高太尉」一節中,林沖得知梁山兄弟捉住高俅,提一口單刀直奔聚義廳,要了斷高俅老兒的性命以雪前仇,卻不想被攔在城門下,悲憤交加的林沖一口熱血噴薄而出,頓時昏倒在城門之下。那個俯拍的鏡頭,讓人感到的是無盡壓抑。

對於王衍芳殺人案,我感受到的是一種壓抑。而王衍芳無論是在法庭上還是在殺人現場,他所表現出來的卻似乎是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感。

一百零八條好漢上梁山的起因、動機、條件都不相同,但有一條是相同的,那就是「官逼民反」,而林沖的上梁山最能說明「被逼」這貫穿全書的主題。林沖原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受人敬重,生活富裕,有個美滿的家庭。他本無造反之心,然而高俅百般陷害,逼得他不得不走上反抗的道路。林沖由逆來順受、委曲求全,到逼上梁山的故事,是「官逼民反」的最典型例子。

林沖是好漢,我們不能不佩服,他殺壞人時我們跟著一起感受某種快感。但是,對於本案中殺死兩位前任領導的王衍芳,我們卻不能把他跟林沖對等起來。因為林沖是無辜被高俅陷害而逼上梁山,而王衍芳卻是因為自己賭博和行為不檢點等原因被辭退,儘管從他個人的感受上是受到了單位領導的不公正待遇。但是,良知告訴我們,王衍芳把自己的人生糟糕境遇完全歸咎於領導所逼併殺害兩位前領導,無論從法律上還是從道義上,都應該受到審判和譴責。

庭審之後,我多次仔細翻閱王衍芳殺人卷宗,直到今天,才在字裡行間發現兩個令人可怖的字:復仇。王衍芳在被單位開除之後整整8年時間裡,他處心積慮地想到和實施的只有這兩個字。那麼,是什麼讓王衍芳會如此毅然決然地用8年時間實施他的復仇計劃呢?

五次打擊,北大高材生落魄18年

比起林沖的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來,王衍芳的來歷也算不錯。王衍芳1954年10月7日生於遼寧瀋陽市,1980年畢業於北京大學化學系。在上世紀80年代初期,北京大學的本科生應該比現在的博士生要吃香得多。

王衍芳畢業後作為高材生進入北京市化工局科研處工作,1982年調到北京東方化工廠研究所。之後,王衍芳與在醫院工作的妻子結婚,並生下一個有殘疾的女兒。為了照顧家庭,1984年王衍芳調入北京市建築工程研究院擔任研究員。5年之後,根據國家有關政策,他們又生了第二個女兒。

大女兒的殘疾是帶給剛剛組成家庭的王衍芳的第一次打擊,但是,年輕的王衍芳很快走出陰影振作起來,因為這個家庭需要他來支撐。他把精力投入在工作之中,加上他沉默寡言待人仗義,受到單位同事和領導的好評。很快,王衍芳就成為令人羨慕的工程師,在同齡人中,王衍芳是毫無疑問的佼佼者。

王衍芳人生的第二次打擊是1991年。這一年,建築工程研究院成立了一個塗料課題研究小組,一位姓陳的大姐擔任課題組組長,王衍芳是組員。課題研究小組成立不久,研究院陸院長突然把王衍芳叫到辦公室里問:「你是不是把單位的設備和塗料配方賣了?」

「沒有啊,您這是從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啊!」王衍芳以為陸院長跟他開玩笑。

「有人向院里反映,說是你賣了設備和塗料配方,你還不承認嗎?」陸院長非常嚴肅。

「胡說八道,哪個王八蛋在打我的小報告?你們當領導的憑什麼不查清楚就相信別人的陷害?」脾氣倔強的王衍芳認為自己沒有賣配方,自然不承認這種誣陷。這次與陸院長的談話不歡而散。

回到家裡,王衍芳越想越不對勁,他想來想去,覺得打小報告的就是平時對自己不怎麼好的陳大姐,現在又是自己的組長,一氣之下,王衍芳第二天就從課題小組撤了出來。在之後的3個月時間裡,院里對王衍芳偷賣設備和塗料配方的事情進行了審查,但最後卻沒有作出任何結論,只好不了了之。王衍芳為此悶悶不樂,覺得領導在有意整他,他跟領導的關係也慢慢疏遠起來。對於工作,王衍芳再也不那麼上心,在一些朋友的帶動下,他慢慢迷戀上了打牌賭博,甚至上班時間也瞞著領導溜出去找人玩麻將,隨著賭癮的養成,王衍芳逐漸將工作荒廢。這些事情反映到領導那裡,更加加劇了領導對他的不滿。

第三次打擊在1992年。這一年研究院里分房子,按當時的房屋分配原則,單位可以將職工的福利住房賣給個人。但在這次單位房屋改革中,研究院因為王衍芳賣設備和塗料配方的事情一直沒有結論,加上此後他賭博耽誤工作,單位就沒有將福利房賣給他。直到院里其他人的房子都已經辦理了買賣手續,王衍芳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王衍芳沒有從自己的缺點找原因,反而認為是領導在有意整他,他覺得單位的決定就是領導說了算,是陸院長從中作梗。由此,他忌恨上了陸院長。

第四次打擊是1993年那個寒冷的冬天。為了能夠照顧自己患病的母親,孝順的王衍芳把母親在崇文區的房子與同事換了房,王衍芳當時考慮兩個便利,一是換到了自己的住房附近可以照顧母親,二是同事的房子有暖氣,能夠讓母親過個暖和冬天。但是,正當王衍芳的母親住進那間小平房之後,房子里的暖氣卻莫名其妙地被停了。王衍芳非常惱火,認為是陸院長下令給停的,他只好找到院里的米書記,但米書記表示不知道這件事情。王衍芳一氣之下又找到上級主管部門反映情況,但是,折騰了一圈兒之後仍然沒有解決暖氣問題。此時已經是12月的隆冬,王衍芳只好將被凍了很久的母親送到大哥那裡。沒想到,母親剛到大哥那裡就大病一場,之後經過醫治,命雖然保住了,母親卻從此一病不起,差點變成了植物人。王衍芳覺得,母親之所以生病就是因為院里給停了暖氣造成的,由此,他更加痛恨陸院長、米書記了。

此後,王衍芳多次找上級領導反映此事,最終通了暖氣,也幫助其他十幾戶都裝上了暖氣,街坊鄰居都沾了他的光,但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領導們對王衍芳更不滿意了。

接踵而至的是第五次打擊,這個打擊對王衍芳來說才是真正致命的。1995年院里成立了裝飾研究所,王衍芳因為學化工出身,正好專業對口,被分配到裝飾研究所。面對生活日益窘迫,他一度產生了洗心革面的想法,並向領導發誓「再賭就剁一隻手」。但不久,王衍芳的保證便落了空。

研究院是國家差額撥款的事業單位,因此,單位里的工程師需完成科研成果、專利、發表學術文章等軟指標,或者達到一定收入的硬指標,但這些王衍芳都做不到。1996年研究院改制,由院長聘任中層幹部,中層幹部聘任職工,當時因為王衍芳的賭博以及和領導關係的僵化,已經沒有科室願意接收他。按照研究院當時的規定,凡無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的人員,均由研究院下屬的發展中心接收。1997年,王衍芳與發展中心簽訂了一年期的勞動合同。該中心規定,每位職工每年需要完成3萬元的盈利額上交到院里,否則就中止勞動合同。也就是說,如果不能按期上交3萬元,王衍芳就要捲鋪蓋回家。這不是那種獲得某種補償的下崗,而是被辭退,被辭退的職工是沒有任何待遇的。

但是,到1997年底,王衍芳第一年度沒有完成指標,他只好借了1萬元找院領導,希望院領導能夠給自己一個機會,把沒有完成的指標順延到1998年完成。按照院里的規定,本應終止勞動合同,但面對王衍芳的請求,發展中心又與王衍芳續簽了一年勞動合同,但在合同期內,王衍芳仍沒能完成指標。1998年2月,研究院將王衍芳的檔案轉至王衍芳居住的街道,不再與他簽訂勞動合同。也就是說,王衍芳被辭退了。

王衍芳被辭退時,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畢竟自己畢業於名牌大學,是單位里的工程師。那一天他依然照常去上班,但單位的人告訴他,說他被辭退了。他跑到單位人事部門和街道一查,才知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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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心積慮,八年尋槍為復仇

工作了18年的王衍芳失業了,但失業的王衍芳還要養活老婆孩子。被辭退後,王衍芳一直沒找到工作。之後的8年裡,王衍芳生活陷入窘困狀態,因為沒有經濟來源,他甚至賣掉了原單位分配的一套房子,靠房租糊口。自己住在院內母親那間七八平方米的平房內,為了生存,他甚至去扛過大包。

當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也是最無畏的時候。王衍芳沒房子、沒老婆、沒孩子、沒工作,這時候他單身一個還怕誰?

在離開研究院之前,王衍芳曾找到一位院領導談話,希望化解矛盾,王衍芳曾經留下一句話:「我活是研究院的人,死是研究院的鬼!」但是,領導們僅僅以為這是一種語言上的威脅,當即向派出所報案,派出所也只是來人把王衍芳勸走了事。

沒有人想到王衍芳會真的以死復仇。其實,從1998年3月走出研究院的那一刻,王衍芳就下定決心殺掉那些改變他命運的人。王衍芳覺得,是陳大姐打小報告,自己才落得這個下場,而陸院長和米書記是穿一條褲子的同夥,他最初把報仇的目標定在了前任領導以及陳大姐身上。

殺人需要工具,王衍芳離開研究院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準備殺人工具,他決定購買一把槍。

陷入復仇狂態的王衍芳開始了他的「尋槍」之旅,在1998年到2003年的5年時間裡,王衍芳從來沒有停止過買槍。在這5年到處找人買槍的過程中,王衍芳去過門頭溝、昌平甚至河北燕郊鎮,他幾乎遇見誰就讓人家幫著他買槍,而他找的這些人他根本就不認識。王衍芳就這樣瞎轉了5年,結果是槍沒有買到,卻讓人騙去了2萬多塊錢。

被辭退之初,王衍芳也曾試著找過工作,但是畢竟是40多歲的人了,找工作遇到很大困難,經濟方面幾乎一貧如洗。後來加上妻離子散,沒有經濟收入的王衍芳開始自暴自棄,整天喝酒、賭博,逢酒必醉,每次喝酒之後,他就在自己居住的小區里大罵領導,多次揚言「要宰了書記和院長」,王衍芳的這些話整個居民樓的人都聽見過,但很少有人相信蔫蔫的王衍芳真的會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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