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克用一種並非安慰的語氣說:「你知道,我們生活在這個社會裡,常常得面對很多錯誤,儘管那些錯誤並不是我們犯下的。」他停了停,目光轉向浩瀚的夜空,「不過,我現在有點理解你的心情了。」
那個晚上的派對是什麼時候結束的,米朵和普克都不知道。等他們從談話中清醒過來時,滿屋子的客人都已走光,而房主已經在卧室睡著了。
2
普克從派對回家后,一直不能入睡。天很快就亮了,好在第二天是星期天,不必上班,他便任由自己躺在床上回想整個晚上和米朵的談話。在他腦海里,米朵的形象其實很模糊,因為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都只是注意著對方談話的內容,而非對方的面孔。可是他又剋制不住地去用想像填充自己的記憶,想像米朵的一笑一顰,想像著那種平靜的表面下隱隱流露出的不安和憂鬱。米朵讓他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絲新的感覺,他很難描述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麼,只是知道,一定有些固有的東西發生了改變。
星期一上班后,普克整整一天都在外面查一件案子。下班后他騎著摩托回家,身體感覺很疲勞。一路上不斷遇到紅燈,只得在一個個路口停下等待。
城市交通高峰期,各種機動車輛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將主要幹道擠得水泄不通,大量汽車尾氣的排放使得本來就污濁的空氣變得令人窒息。普克停在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望著垂直方向川流不息的車輛,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了左小兵,緊接著他又想起了米朵。
昨晚普克沒有告訴米朵,左小兵的案子正是他們這個處辦的。案情很簡單,左小兵有兩名同夥,一男一女,男的二十歲,女的只有十九歲。那女孩子是一家家政服務公司的鐘點工,其中一家主顧是一個大公司的總經理,家境極為富裕。女孩子摸到情況,知道某個晚上總經理的妻子和女兒都回外地娘家,總經理說公司來了幾個重要客戶,他得天天陪著,晚上不能回家。左小兵便和男性同夥半夜潛入行竊。誰知總經理根本不是有客戶要陪,而是帶了一個女人回家,正碰上左小兵他們翻箱倒櫃。總經理帶回的女人嚇得大叫,左小兵上去一刀就將她捅倒。沒等總經理反應,又是一刀,總經理吭都沒吭一聲就死了。左小兵和同夥不甘心,繼續在房間里搜了一番,得到一些貴重首飾和幾千塊現金,才準備要走,正遇上懷疑丈夫行為不軌、一個回馬槍殺回家裡的總經理夫人開門進來。左小兵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手,那女人已經狂叫著衝出門去,緊接著樓洞里被驚醒的鄰居報了警,左小兵他們剛逃到樓梯口,就被治安聯防隊員堵住,很快110巡警車趕到,兩人束手就擒。總經理當場死亡,他帶回的女人被送到醫院后,搶救無效死亡。案件審理過程中,面對指控,左小兵供認不諱。很快市中級法院便對此案進行了宣判,左小兵被依法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普克在聽完米朵的故事後,就完全相信了這個巧合——左小兵的生命被米朵的手術刀挽救過一次,卻最終又在普克他們手裡失去。當米朵講述過後,不知為什麼,普克當時就是無法將真相告訴米朵,彷彿米朵的傷痛是受到了自己的牽連。他也知道這其實很荒唐,他只是在履行他的職責,而左小兵也是罪有應得。可聽了米朵的故事,他卻不由自主地去想,左小兵落到這一步,除了左小兵自己以外,還有誰應當對此承擔一定的責任?
普克想得太入神,沒有覺察到紅燈已換成綠燈,後面的車輛不耐煩地撳起了喇叭,一個司機將頭伸出車窗,態度很壞地罵了幾句髒話,城市的擁擠和喧囂使得人們變得暴躁。
普克換擋啟動加速,夕陽的餘光被鱗次櫛比的建築撕碎,斑斑點點地投射到路上,普克穿梭在已經柔弱無力的光線中,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種強烈的慾望,覺得必須馬上見到米朵,和她談話。至於該談些什麼,可以談些什麼,那都是不重要的事。
普克馬上在可以停車的地方停下來,找了一部公用電話,打到米朵家裡。頭一天兩人分手時,互相交換過電話號碼。普克平時除了公事不得已外,是個不喜歡電話的人,很少打私人電話,也極不善於記電話號碼,可這次,他居然不用翻號碼簿就直接撥通了米朵家的電話。
「喂?」是米朵的聲音,電話接得很快,像是就在話機旁的樣子。
「你好,我是普克。」普克一開口,才發覺自己其實並沒想好該怎樣對米朵講。可他聽到電話那端米朵的聲音里明顯地露出一種喜悅。
「普克呀,真巧,我正在找你。」普克聽著米朵的聲音,覺得她似乎一點也沒想到要有意表現出一些矜持,「我今天給你們單位打過兩次電話,都說你不在。你家裡又沒裝電話,真不知該怎麼找你。」
「米朵,我想和你談談左小兵,你現在有空出來吃飯嗎?」
「好!」米朵回答得很爽快,「我們約個地方見吧。」
十五分鐘后,普克和米朵在一家面積不大但環境頗優雅的小餐館見了面,簡單點了幾個菜。等菜的時候,兩人一時間沒有講話,普克看到米朵的臉漸漸紅了。
那天吃飯,普克到最後也沒和米朵談起左小兵。米朵也不問,像是知道普克要對她說的事,正是她內心深處最拒絕接受的事。他們漫無邊際地聊時,才發現兩人的生活有著許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說都是遠離父母在X市,酷愛讀書、聽音樂,喜歡斯皮爾伯格的電影,不喜歡參加沒由來的聚會(說這一點時,兩人相視一笑),不會打牌、玩麻將……都還沒有結婚。
這頓飯吃得前所未有的長,可是兩人都吃得不多。從餐館出來后,他們沿著馬路走了一會兒,天氣很熱,而兩人對此都變得很遲鈍,只是慢慢地走,雖然不再說什麼話,卻一點也沒有冷場的尷尬。後來普克想到明天必須要完成的一些工作,停下來看錶,發現已經11點多了。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普克一向不是個沒有時間觀念的人,這一次他真的有些吃驚。
米朵馬上醒悟過來,看看錶說:「呀,這麼晚了。真是,這兩個月我日子過得亂七八糟,忘了你明天還要工作。」
道了再見,兩人各自轉身走了。米朵剛走幾步,忽聽普克在後面叫她,她停下腳步回頭去看,普克大步趕了上來。
「我剛才忘記問你了。你有沒有想好下一步的打算,我是說,工作方面。」
米朵長長吸了一口氣,低頭想了想,抬起臉說:「我得先讓自己明白,我在找尋些什麼。」
普克點點頭,溫和地說:「嗯,也許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時間。不過我知道,你最終會找到。」
然後,兩人向著各自回家的方向,沿著城市夜晚漸漸靜寂下來的街道,慢慢走回去。
第二章
1
7月11號是星期二,將近中午12點時,X市文化局的一間辦公室里,王敏皮包里的尋呼機響了,她簡單回了一個電話后,匆匆收拾著辦公桌上的東西,對同事老劉說:「劉姐,家裡臨時有事,我下午可能來不了啦,要是科長問起來,你幫我請個假。」
老劉笑著說:「沒問題,最近科長家搞裝修,他忙得顧了頭顧不了腳,幾天都沒到我們辦公室來過。就算來了,小王你有事,那還不是一句話嗎?」
王敏笑著搡了老劉一下。「劉姐,你什麼意思,臭我啊?」不等老劉多說,便拎著包走了。
市機關的辦公區和家屬區緊挨在一起,中間隔著一堵牆,不過有一道小門,時鎖時開。兩個區各有各的大門,門口都有武警站崗,沒有出入證件的人員進出,必須到傳達室登記。按規定,機關工作人員上下班都應當從大門通過,不過在非上下班時間,總有人借著那個小門出入家屬區。
王敏平時都是走大門的,今天因為急著回家,看到小門正巧開著,便從小門穿過,進入家屬院。她住在十七號樓二單元三樓,上到二樓,就聽見對門鄰居張國強家養的那條小狗在門裡狂吠起來。那狗名叫波比,是條好奇心很強的京巴犬,只要不是它的主人回家,任何外人一上到二樓,它便興奮地叫個不停,還會撲到門上又抓又撓。直到別人進了自己家的門,或是超過四樓,它才會停止狂吠。
王敏曾和張國強開玩笑,說波比是這個單元的治安聯防隊員,有它在,大家都不用擔心小偷,強盜了。其實王敏心裡是有點煩這條狗,只是不好說什麼。上到三樓,開了兩道門進去后,外面的防盜門就沒有鎖,只是虛掩著,單是將裡面的大門鎖了。
接下來的十分鐘,王敏動作迅速地沖了一個澡,換上薄薄的睡裙,沒有穿內衣褲。她一邊豎著耳朵聽門口的動靜,一邊從冰箱里拿出兩個蘋果,削好皮後放在水果盤裡。
這時對面家裡的小狗又叫了起來,很快大門傳來鑰匙輕輕扭動的聲音。王敏忙走上前悄悄將門打開,等來人進入后,又輕輕將兩道門都鎖死。
門剛鎖好,背後的男人一把將她摟住,王敏呻吟一聲,和他緊緊吻在一起。兩人什麼話都沒說,抱著揉著一步步挪到卧室的床上,兩雙手忙著為對方脫衣服。王敏的睡裙一下就脫掉了,而他的褲子卻麻煩一些,王敏一邊為他脫,一邊咯咯地笑起來,他忙用吻堵住她的嘴。在進入王敏之前,他從扔在地上的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避孕套撕開戴上。王敏臉色緋紅地瞟了一眼,迫不及待地摟住他的腰。
事後,兩人汗淋淋地躺在床上。王敏閉著眼,享受著他的撫摸。好一會兒,她輕聲笑著問:「你剛才電話里說的要緊事,就是這個事兒?」
他的手重重揉了一下王敏,王敏又咯咯笑起來,翻過身子撲到他胸前說:「你不知道,我就喜歡你這種表面莊重,其實骨子裡透著壞勁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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