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無疑,誰也作不了這個證。」謝盧亞諾夫冷笑了一下,露出懷疑的神色,「聽我說,拉特舍夫,我總覺得,那天早上您去過昆采沃婚姻登記處附近。是我弄錯了嗎?」
「您誤會了,我沒去過那裡。」
「可有人在那裡見過您的汽車。您能對此作出解釋嗎?」
馬拉特頓時面無人色。見鬼,誰會發現我呢?我停車的地方,離登記處所在的廣場很遠。好像也沒有熟人住在那個區。是誰發現了我?
「您憑什麼認為那就是我的車呢?」他想盡量說得鎮定自若,可又難以控制。
「綠色福特牌轎車,車號為T308MK,國家汽車檢查局登記的,車主姓名為拉特舍夫-馬拉特-亞歷山德羅維奇,1969年生。您還有什麼好說的?」
「對此我無話可說。不過這是個誤會。」
馬拉特只揀他認為必要的話說,心裡卻七上八下,腳下的地板也彷彿燒得燙人。承認?不行。這會把他和圖爾賓母親的秘密交往暴露出來,並且會節外生枝地惹出其他麻煩。是韋羅尼卡-馬特維耶夫娜懇求他把她送到登記處去的。無疑,沒有人請她去參加婚禮,而她卻認為自己很有必要待在那裡。自然,她沒對我說她為什麼去,可這是不言而喻的。不行,絕對不能承認,但在這種情況下,不承認也是不行的。得馬上想出對策來。
「馬拉特-亞歷山德羅維奇,這不是誤會。」偵查員聲音很輕,卻很有力,「您只有兩種選擇:您本人在兇案現場附近出現過,或者是您把汽車借給了破壞埃利婭-巴爾托什婚禮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馬拉特才打起精神來。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只有把自己裝扮成受害者,一個被拋棄的情夫的角色。到底是哪個渾蛋在昆采沃記下了他的車號?要是查到了,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是的,我去過那兒。」他終於深深嘆了口氣,「可這有什麼?」
「是啊,去過又怎麼樣?」謝盧亞諾夫贊同地點了一下頭,「去了,就是去了,為什麼隱瞞?還把不幸的葉梅利揚采娃也扯了進來。您叫自己心愛的人撒謊,也太不高明了。馬拉特-亞歷山德羅維奇,5月13日您在昆采沃究竟幹了些什麼?」
「您理解不了,」拉特舍夫冷漠地說,「什麼時候有女人把您拋棄了?」
「還用說,」謝盧亞諾夫冷笑了一下,「有又怎麼樣?」
「您難道就平心靜氣地退出來,不抱希望了嗎?」
「拉特舍夫先生,可能的話,請您說得具體點。」偵查員皺起了眉頭,「現在我們談的是您,不是我。」
「我還抱著希望。您明白嗎?我還盼望著。最後一刻會出現奇迹,埃利婭會改變主意,回到我身邊來。即使到她結婚的那一天,我也不灰心,於是我才去了昆采沃。我遠遠地看見他們走下汽車,進了登記處。我想親眼目睹他們作為夫婦從那裡出來。當時心裡只想:看不見,就不離開;看不見,我就有盼頭。」
「當時您為什麼不馬上把這些告訴我?」
「您會對別人講這樣的事嗎?」馬拉特以問代答,「這會讓人看不起的。」
「好吧,那麼請您告訴我,您5月13日在什麼地方,你的女友葉梅利揚采娃知道嗎?您當時總該向她解釋一下您那奇怪的請求吧?」
「什麼請求?」拉特舍夫沒聽懂。
「編造謊話作偽證。您怎麼對她解釋的?」
「用不著解釋,」他滿不在乎地說,「請她這麼說,就行了。」
「這對她合適嗎?」
「很合適。奧莉加相信我……」
和謝盧亞諾夫的談話給他留下了不快之感。馬拉特心裡清楚,謝盧亞諾夫並不相信他說的話,儘管沒有表現出來,還不住地點頭贊同,同情地隨聲附和。可這證明不了什麼。謊話是說了,把奧莉加也扯上了,並且還認了錯。是不是真話,去查吧。
馬拉特一個急轉彎把車開上了直通別墅大門的路,接著又往前開了一點,想從小門進去,徑直走到湖邊。
他熄了發動機,耐心地把車門關好,掏出小門的鑰匙。別墅四周圍著高高的柵欄,門上的鎖絕對不是裝樣子的。拉特舍夫穿過馬林果叢,呼吸著沁人心脾的空氣,習慣地環顧著這一大片園地。他最近一次到這裡,還是在去年夏末的時候,那時那位瘦削的哲學研究生還根本不存在,他和她在巴拉頓湖度過了令人陶醉的一個月,眼看他就要加入巴爾托什家族了。當時他正春風得意,對這座磚木結構的兩層別墅也另眼相看,那是即將佔有者的眼神。那時他就已經知道,巴爾托什有意移居加利福尼亞。於是為了和他們一起出國,他不惜委屈自己去娶他那個傻裡傻氣的女兒為妻。他女兒雖說長得不錯,但卻是大家公認的傻丫頭。同她沒什麼可談的,說不上兩句話。奧莉加就完全不同了,做愛之後,他們可以躺在床上聊上好幾個小時。但奧莉加不是值得他下賭注的女人。靠奧莉加他上不了天堂,可要是攀上了埃利婭,這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了。塔米拉是個露骨的恬不知恥的女人,早在一年前,她就對馬拉特說:
「馬拉特,你心裡可得有數,這次走的只有我們一家,不是人人都可以去。只有當上我的女婿,你才有可能和我們一起走。別以為皮什塔很看重你的才幹,你這點本事要是拿到美國去,根本一錢不值。」
第一次聽到這種話時,馬拉特感到既噁心又委屈。他到「藍色多瑙河」當學徒是在中學畢業那年,他每天晚上來事務所拖地板、擦傢具。早晨5點就得起床,才能趕上8點的課。他從小就跑腿當差,後來上了夜大學,白天為巴爾托什幹活,在實幹中學會了經營之道,并力求從會計那兒摸透收支平衡的奧妙,滿城奔走,張貼廣告,尋找客戶,經辦的業務不計其數,先是做些具體事務,後來交辦的任務越來越重要。他對伊什特萬崇拜至極,把他看作自己的恩師,打心眼裡認為他馬拉特今生今世永遠和「多瑙河」聯繫在一起。不錯,兩年前,他從塔米拉的頻頻秋波中看出了毫不含糊的暗示。對此馬拉特心有靈犀一點通,他果然不負所望,言談舉止頗有水平,而且恰到好處,令經理夫人十分滿意。打那時起,他們定期相會,但並非不加節制,大約一個月一次。
後來,塔米拉竟再三堅持要馬拉特娶她的女兒為妻,他只把這看作是塔米拉意欲將他這個年輕的情夫拴在自己身邊而已。但是,同埃利婭深入接觸以後,他才明白,塔米拉這麼做,與其說是出於她的情慾,不如說是想竭力把女兒交到可靠人的手裡。她對女兒智商不高看得很清醒,擔心她有朝一日會引狼入室,成為覬覦家產居心不良者的犧牲品。可好,事情終於發生了。在這件事上,馬拉特只怨自己不該拖拉,從巴拉頓湖一回來,就該馬上拉著埃利婭去婚姻登記處。可當時真不想結婚。巴爾托什經常誇獎他,說他是左膀右臂,再強調他在公司的地位很高,而他這個傻瓜,竟自信巴爾托什離不了他。
埃利婭戴上了馬拉特送給她的戒指,於是他便以為她遲早是他的人了。只要姑娘同意這門婚事,舉行婚禮就什麼時候都來得及了,只要趕在出國前。而出國的事,是萬萬不可以讓埃利婭知道的,否則就會壞事。首先,她一定會以此向別人炫耀,那馬上就會有毛遂自薦的人來搶佔他的位子。其次,這些不請自來的人,為達到個人目的,完全有可能向姑娘說長道短,說他馬拉特就是為了跟有錢的岳父出國,才贏得這個位子的。如果他們之中再出個多事的好心人想刨根問底,就連他和埃利婭母親之間的關係也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他清楚地記得當時跑去找塔米拉的情景,她完全同意他的看法。但塔米拉畢竟是個蠻橫無恥的女人,總是躺在又輕又軟的被窩裡,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說:
「親愛的,咱們實話實說了吧。我想給埃利婭找的丈夫不是你這樣的。在俄羅斯生活,你是個理想的人選。他雖說比她大一點,但年輕,英俊,有成就。我也挺滿意的。雖然在這兒我未必能給她找到比你更好的,但在加利福尼亞就完全不同了。為了在當地生活,她需要的完全是另一種丈夫,我相信,我能給她找到。問題全在於怎麼把她順利帶出國。得再堅持一年半時間。在此期間,她既不能嫁給別人,也不能懷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就指望你了。你娶了她吧,這樣直到她出國我都能放心睡覺。不過到了美國,你得同意和她離婚,由我來安排她的生活。對你的效勞自有回報,你給我保全埃利婭,我們帶你離開這兒。親愛的,順便問一句:你為什麼不自己出國去呢?錢不夠嗎?你在我們這兒掙的可夠多的了。」
天哪,她竟然說:在我們這兒。不是「在公司里」,也不是「在伊什特萬那兒」,而是「在我們這兒」。說真的,塔米拉說話隨便,從來不注意用詞,聽者得完全憑談話的思路來揣摸她的真實想法和意圖。即使是有朝一日要作她獨生女兒丈夫的人,她也會隨口稱之為「什麼東西」,比如「什麼東西」不合適、「什麼東西」挺不錯。
然而,一提到錢,馬拉特就大為不快。他的確沒有錢。當然,也可以說他有錢,至少可以買一張去美國的機票和在星級賓館住上幾天,僅此而已。可要想馬上買一幢像樣的房子去開創事業,對他而言還是比較困難的。這樣的錢他沒有。也可能會有的,如果……如果他不賭的話。他實在無法控制自己。他多次許下諾言,發過誓,戒過,沒少折磨自己,但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了。不過在巴爾托什的公司里,誰也不該知道他嗜賭如命,不然就會立即被除名。
那次他和塔米拉統一了看法,認為應對埃利婭隱瞞他們即將出國的安排。塔米拉承諾監視女兒的一舉一動,控制她的交往。但還是沒管住她。比如,她和女友一起到學校去考試,這該無可非議吧,誰能料到會發生如此難以預見的後果
遺憾的是,塔米拉得知女兒即將舉行婚禮的消息,已為時過晚。她頓時火冒三丈,但很快頭腦便冷靜了。這次是她跑來找馬拉特的。
「這個小夥子對埃利婭影響不好,」她說道,「他知道。我們沒有任何合法的手段來阻止他們。只剩兩個星期了,我們來不及採取什麼敗壞他的名聲的措施。她已經愛得神魂顛倒,根本聽不進去推遲婚禮的話。只有我來快刀斬亂麻,把他倆拆開,才有希望。你得幫我這個忙。」
當時他們制定了一個完整的計劃,根據計劃可以讓這對年輕夫婦吵得絕了情,到12月中就得辦離婚。登記既然推遲了一個月,就可以有條不紊地利用這段時間。指望離婚恐怕是不高明的,要是離不成怎麼辦?如果年輕的丈夫知道了出國的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和埃利婭分手的,任何污言穢語他都會忍氣吞聲地聽下去,還會說聲謝謝呢。最主要的是不讓他們單獨在一起。謝天謝地,埃利婭眼下沒有懷孕,用不著去冒險。小心謹慎總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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