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穿過大廳,賈森拿出一串系著細金鏈的鑰匙。他打開一扇門,說這裡過去是通向藏酒的地窖。「當然,我們已經把它們改頭換面了。」
邦德當然知道他們已重新裝修了這座房子的一切,但仍然沒想到裡面的變化會這麼大。地下至少是三大間非常寬敞的裝備精良的計算機房,幾台著名品牌的高級微電腦主機排列在它們的顯示屏前面。在看到最後的一個房間——賈森自己的辦公室時,邦德的心跳突然加劇,他看到那裡的一台機器,幾乎完全——至少在外觀上,同他放在外邊本特利後備箱里的「恐怖12」一模一樣。
每個房間靠牆都擺滿了金屬的存儲櫃。賈森從自己的辦公室把他們帶進一個長方形的大會議室。房頂上至少裝了三十隻聚光燈,灑下的光線把整個屋子照得雪亮。中間是一張大型會議桌,四面牆上鋪滿了圖表和地圖。
會議桌上覆蓋著一層很密的塑料格網,格網下面是詳盡的美國東海岸的地圖。地圖的中心是波士頓,就像它在十八世紀七十年代那樣處於美國的中心地位。幹線道路和山水村鎮用不同顏色的符號標示出來。地圖幾乎鋪滿了整張桌子。
在格網中心豎立著一個長方形的黑色塑料的框架,尺寸和樣子都很像一台大型電視機的屏幕。桌子的另一頭,有兩個小型的格架似的東西;桌子的這一頭,擺著幾個盤子,裡面放著一摞摞的三乘五英寸大小的白色卡片。
放有盤子的桌子前面有幾把椅子,是供玩遊戲的人坐的,座位右邊的工作台上放著不少紙張、地圖和印刷表格。
他們介紹了遊戲的內容,以及在使用計算機程序之前,如何才能建立起『模擬』的全部細節。
矩形框架可以通過一套精密的裝置自由移動,前後左右地移到地圖的任何部位。
「操縱者進入博弈時,可以在屏幕上看到這一區域。」賈森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冷冰冰的,彷彿一個專業的賈森突然把一個溫厚的賈森推到一邊。他開始講解如何把地圖中的某一部分拾取並放大到矩形框中。「當我們在計算機上進行博弈操作時,可以在整幅地圖上搜尋,但每次只能看一個局部。」他說,「機器具有放大能力。你按下『Z』鍵,屏幕上就顯示出你所移動到的那個部位的放大的圖形。」
辛迪解釋道,兩個格架上放的是日曆卡和氣象卡——在操作前,每個月卡片都各自緩緩地移動著位置。「天氣的好壞能夠加速或減緩部隊的行軍和調動。」她示範了一下,英軍巡邏隊——設置為一個六角形——在好天氣下,能前移五步。但在大雨天只能移動三步。下雪天,才兩步。
看著地圖,邦德絞盡腦汁地回憶著很久以前在學校灰塵僕僕的教室里學到過的美國的那個時期的歷史。他想起了殖民地民軍軍官們的挫折;英國軍隊保衛城鎮的無能;局勢的動蕩;然後是叛亂和公開的敵對。
那時有個英國將軍——好像叫蓋奇①什麼的?在臨機處置和必須等待英國本土的命令之間左右為難。英軍巡邏隊去搜查反叛者藏匿武器的地方,偉大的騎手保羅-里維爾②的報警——使民軍得以把武器和彈藥轉移出康科德。戰鬥在康科德和列剋星敦打響。最後迫使英軍撤入波士頓,而民軍的大炮又在邦克山俯瞰著他們。邦克山被美國人看成是英國人的另一個敦刻爾克。英軍守備隊在開始時贏得了戰鬥,奪取了邦克山,但他們卻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使他們不得不撤出波士頓,從海上逃往哈里法克斯。
①蓋奇——英殖民軍將軍。1773年波士頓發生抗議英國增征茶稅的茶檔案,任北美英軍總司令的蓋奇封鎖了波士頓港口。1774-1775年,他命令英軍向康科德和列剋星敦進軍,搜查地下彈藥庫和逮捕革命領袖漢考克和亞當斯,與民軍發生戰鬥,拉開了美國獨立戰爭的序幕。
②保羅-里維爾——美國革命時期的民間英雄。1775年4月18日夜,他得知英軍要搜查槍支和逮捕革命領袖的消息,立即騎馬將英軍的軍事行動馳報各地,使民軍得以做好準備。
當邦德重溫著這些歷史的時候,賈森仍興奮地談著他的主題,並開始操縱他的「模擬」。雙方輪流發出指令,調動軍隊——某些調動是隱秘的,必須記錄在紙上——接下來是「盤查」,可能的話,就「交火」,進行小規模的戰鬥。
「我感到饒有興味的是,你能夠在這裡改變歷史。我這個人就非常想重寫歷史。」他又一次流露出了那種在暗中涌動著的著魔般的執著,眼裡閃爍著綠瑩瑩的光芒,聲音中透露出一種隱隱約約的威嚇。「也許我即將改變歷史。夢想嗎?但有可能。但如果一個精英人物能恰當地使用自己的才能,夢想是能變為現實的。你認為我的天才的活力是得到恰當的使用了呢?還是沒有?」他並不希望得到回答,後面的話所包含的真正的含意,已離開遊戲或「模擬」很遠了。「或許,詹姆斯,我們能夠看得更詳細一些——甚至交戰上幾個回合——怎麼樣?明天?」
邦德說他非常願意,這可使他感受到更為刺激的挑戰。聖約翰-芬尼斯繼續興緻勃勃地談著「革命」、「改變歷史」和這種戰爭遊戲的複雜性。辛迪道了聲「請原諒」走了出去,她向邦德點了點頭,說了聲「希望能再見」。
「哦,我保證你會再見到他的,」賈森表示出絕對的自信,「我已邀請他再次光臨。喏,明晚六點?」
邦德表示可以。他注意到賈森沒有一絲的微笑。
當他們離開時,他走在前面,彼得跟在後面,找機會同邦德小聲說道,「如果你一定要同他玩,他是非常想贏你的。死搬硬套歷史教科書,你會輸得很慘,那些可憐蟲總是以為對手會嚴格地按照歷史的真實來進行。忠告你一句,此人是個怪人。」他向邦德擠擠眼,很清楚,這個彼得-阿馬迪斯並不那麼喜歡他的老闆。
來到上面,戴茲爾在等著他們。辛迪已經去睡了。戴茲爾自己開車把弗雷迪送回公牛旅館了。「她好像累壞了。說你帶她繞著村子轉了一個下午。邦德先生,你不該讓她做這麼多的體力活動。你知道,她可是個純粹的城市妞。」
邦德對此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想回去了,好好睡一覺,但還是接受了主人的一杯睡前飲料。彼得和戴茲爾走了,房間里只剩下了他和賈森二人。
沉默了一小會兒,賈森舉起手中的杯子。
「明天,」他說道,綠色的眼睛像玻璃,「也許我們不能玩遊戲,詹姆斯。但我仍希望能有機會同你來一把。誰知道呢?計算機,是的……」他的思路又飛向他自己的那個世界,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價值取向。「計算機真是人類發明的最偉大的工具,它具有如此威力無比的魔力,它能摧毀或是創建一個全新的時代。」他嘎嘎地笑起來,聲音尖利刺耳。「也可以說,計算機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玩具上帝。」一個更為熟悉的賈森似乎又出現在你面前,彷彿在這個高大的威風凜凜的軀殼裡,寄居著兩個靈魂,一個善良的,一個邪惡的。「詹姆斯,能與我分享一下我對你的想法嗎?」
整個晚上,邦德已處處意識到,這個自稱賈森-聖約翰-芬尼斯的人所提出的問題都是一種精心設計的引誘,目的是把人導向他想談的主題的核心。
「我想,」賈森並不等待邦德的回答,或是他的贊同,「我想你搞了一個小小的騙局,邦德先生。你並不懂得多少計算機編程的藝術。懂得一些,但不像你裝出來的那麼多。我說得是否正確?」
「不,」邦德說得很堅決。「你錯了。我像我的同事一樣受過標準的正規訓練。我想我的東西是足夠的。儘管沒在你的班上學習過。都是誰在你這兒學過呢?」
「很多人。」賈森的聲音很平靜。「列舉兩個,年輕的辛迪和彼得。這是年輕人的專業,和他們的未來,詹姆斯-邦德。是的,我有許多知識,和某些戰略方面的天賦。但是天才的年輕人能夠更快地掌握機器方面的知識。你知道美國最富有的大亨是多大歲數嗎?」
「二十八歲。」
「對,二十八歲,某些極為優秀的程序員更為年輕。我來思考這一切,而辛迪,或彼得這些人把我思想的精粹演繹成現實。智慧,天才,都需要培養。程序員,像他們二人,不可能真正地了解我讓他們輸入的我的那些偉大的想法。正像對你而言,一個僅受過一點點訓練的人——不可能對我真正有用。你不可能在這個領域得到什麼機會的。」
邦德聳聳肩,「是不能同你比。」他說道,不知道這是狡猾的閃爍其詞呢,還是什麼心理戰術的花招。
在門口,賈森對他說,他盼望著下一次的見面,「如果你覺得你能夠戰勝我——我是說在遊戲上——我很高興奉陪。但是,可能,我將找到某些比遊戲更有趣的東西,哦?明天六點鐘見。」
邦德不知道明天再見到傑伊-奧滕-霍利時,現實中的遊戲將做如何的改變。其實在那些遊戲中,並沒有什麼驚險的東西是值得這個魁偉的狂人喜歡玩的。邦德清楚,真正存在的人是霍利,他是一個危險的、可能發生精神錯亂的瘋子。在這溫文爾雅、充滿魅力的外表下面,隱藏著一個妄想將上帝和世界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靈魂。邦德想到這些,感到心緒難以平靜。
公牛旅館雖然經過裝修,但儘可能地保留了小旅館原來的風格。所以門上沒有裝現代的球形把手式門鎖,也不是磁卡鎖,只有老式的嵌入門裡的插鎖。邦德從昏昏欲睡的值夜班的看門人那裡取了他門上的大鑰匙,上樓來到他的房間。但是,當他把鑰匙插進鎖里時,他發現門是開著的。是弗雷迪,他猜到,想玩點兒刺激的玩意兒。
但他仍是保持了警惕,從槍套里摸出了自動手槍,藏到屁股後邊,擰開把手,輕輕踢開門。「你好,邦德先生。」坐在一張椅子上向他微笑的竟是辛迪-查爾默,她的修長的雙腿向前伸展著,一副挑逗的樣子。
邦德平靜地關上了門。
「我從珀西那裡帶來對你的問候。」辛迪的微笑變成了迷人的咯咯的笑聲。
邦德想起了她在今晚早些時候曾投給他的那種目光。「誰是珀西?」他平靜地問道,雙眼捕捉著她的目光,極力探察著它是誠實還是欺騙——
09 古宅遊戲
「得啦,邦德先生。珀西-普勞德。珀西芬。我們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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