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干透的嗓音傳進淺脅的耳朵里,四郎走了過來。
「果然是你……」
「我剛剛死裡逃生,來到這裡,又遇上……」
四郎的話音簡直不象是活人的,那樣乾涸、低沉。
「沒法子呀,也許是命中注定的。」
「淺脅先生,」羅波斯走近淺脅身旁,不失時機地問,「你看,我們怎麼辦?」
「唯一的生路是衝出去,別無他法!」
「衝出去?」
「對!有道是,進攻是最好的防禦。只要有個擋箭牌,全部人馬衝出去,也許能成功,至少比坐以待斃強。」
「是這樣……」
羅波斯明白,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羅波斯,把機槍從飛機上搬下來!還有,弗蘭傑里,把武器彈藥統統集中起來……」說到這裡,淺脅的目光盯在巨型卡車上,又迅速轉移到院子的某一個角落。原來那兒停放著一堆建築用的鐵板。
「羅波斯,有辦法有了!」
淺脅目光炯炯。
鐵板是為擴建警察署用的,工人逃光了,可工具還留在現場。
淺脅叫人把鐵板搬到汽車旁,署員中有人曾當過焊工。「焊工」指揮大家用鐵板圍住駕駛台,車身也圍上鐵板,車輪被隱藏在裡面。「焊工」開始焊接,但時間緊迫,他倒一面焊一面又叫人在鐵板上鑽孔,用鋼繩把鐵板吊在車箱上。
不到四十分鐘就裝備完畢。
「還能開車嗎?」淺脅問四郎。
「能開!」四郞肯定地回答。
「走!羅波斯,只好弧注一擲了!」
「走!」
羅波斯首先上了車。
「願意跟我們走的,都上車!」淺脅向署員們說。
「我去,還有誰?快!塔巴勒斯那畜生,我要殺既他!」
弗蘭傑裡邊說邊爬上汽車。
約有十來位署員帶上來福槍,登上汽車。
羅波斯把機槍的槍管從板縫中伸出去,其他人也各自找到縫隙,象羅波斯那樣把槍管伸了出去。
「開車!」
四郞發動引擎。巨型卡車開始怒吼,震蕩。
四郎身上的血直往上涌,彷彿渾身在燃燒。當他明知加林泊羅匪徒手裡捧的是哥哥的頭顱時,彷彿墜入了地獄,眼前一片漆黑,只想死。當他帶著姐姐的屍體和家兄的頭顱出現在國道上時,自己快要瘋了。在警察的開導和保護下他才漸漸恢復常態,控制住自己。警察們為了保護四郎,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這使他萬分感動,他體會到自己並不孤立。至少哥拉斯警察是站在自己一邊的。在那之前,四郎似乎從來看見過世間有溫暖、善意的目光,深信這整個無情的、殘酷的國家,弱者只有乖乖聽憑擺布,否則沒有活路。
可是他想錯了。
當他明白自己的看法與實際不符的時候,他和警察都被目前的殘酷現實推向了死亡的邊緣。十名警察被打死,房屋倒塌,活著的人們正等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死,他是有準備的。可是現在太孤獨了,親人一個個被殺,而今輪到自已,連傾訴悲憤的親人都沒有,未免太殘酷了吧!要是哥哥還在,姐姐還有一口氣,彼此互訴衷腸后一塊兒死去也不足惋惜。可是……可是他們早走了一步,只剩下自己孤孤單單一人,簡直象個瘟神。自己從降生到這個世界起,就是一個瘟神,從不記得做過什麼聖人應當做的事。他不得不時常依靠別人,又時常給被依靠的人帶來不幸,哥拉斯警察署不就是這樣嗎?實在對不起他們。他對自己說,為什麼在死之前不能同匪徒拼了呢?正當這時,淺脅來了。
這下可以死了!四郎決心同匪徒拚命。淺脅、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羅波斯、弗蘭傑里,以及決心同強盜血戰到底的署員們,都同四郞站在一起,誓與加林泊羅拼個死活。他不感到孤獨了,他熱血沸騰。洶湧的熱血,宛如威武的猛獸,給了他無窮的力量。他要用家兄、阿姐和自己的血淚換來的巨型卡車作武器,向加林泊羅匪徒討還血債。他要親眼看見匪首塔巴勒斯倒在血泊中。這樣,即使自己死了,也會含笑九泉的。
「看著我吧,阿哥、阿姐!」
四郎猛踩加速器,巨型戰車的咆哮聲震撼大地。
「對直向前沖!」
羅波斯大聲命令道。
匪徒正在集結隊伍,以破爛的卡車為先導,準備作最後的攻擊。
四郞怒視前方。
巨型卡車發出轟鳴,鐵板軋軋作響,車輪捲起紅塵,向著匪徒的陣地直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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