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仁一君是我們的表哥,他和姐姐相差一歲。」佳代說,仍然把眼睛向著膝蓋。「他本來在都內一家銀行工作,可是大概在十年前,突然失蹤了。」
「動機呢?」
「不知道。反正從此銷聲匿跡了。報上登過尋人啟事,也提出過偵查申請,可是仍然下落不明,家裡人也就漸漸死了心啦。不料就在上個月,此人竟到我的公寓找上門來了。他讀到了一則我的小說參加評獎入選的報道,知道了我的地址。」
「唔……」
佳代的小說被評選為某雜誌的新人獎,這我也知道。她這篇已經變成鉛字的作品,在美佐江的推薦之下,我也讀過,可是其中連篇累犢的火辣辣的情慾描寫,實在讓我目不敢視。我當時的心情,真好像窺見了她那獨身生活的秘密,聞到了她那白皙肌膚的香味。
「我吃了一驚。十年生死兩茫茫。關於那十年的生活,儘管我作了種種盤問,可那小子只是笑著說noComment,還要我告訴他姐姐的地址。」
「那你就告訴他了?」
「沒有。他那落魄的形象和浪蕩的態度,讓我感到討厭。連自己的過去及現在的住址都秘而不宣的人,我沒有必要理睬他。我是這樣考慮的。可是,就在我進廚房間去泡茶的片刻,他得悉了姐姐的住址。我回到房間的時候,只見我的通信錄被丟在桌子上……」
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感,緊緊地攫住了我的心。壓抑著越來越快的心跳,我說:「於是,那天夜裡,佳代聽到的那男人的聲音是……」我的語尾越來越弱了。
佳代像傾吐那樣,一口氣說:「仁一曾是姐姐的初戀的人。」
我很感傷。對於我的感傷,佳代又像有點幸災樂禍:「姐姐原來打算同仁一結婚;因此當仁一突然銷聲匿跡之後,她幾乎病倒了。他們兩人時常一起去散步,參加音樂會,至於親吻之類,還在話下嗎?」
我舉起了手,制止了佳代的話。
佳代目光閃耀,散發出一種包含著憎恨和嫉妒的沉重的光。
「話就姑且說到這裡吧,時間不早啦。」我說,想站起身來。
「請等一下。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哩。」
「不,我看我聽得已經夠多了。」
「姐姐自殺的真正原因是什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還沒有聽姐夫說過哩。」
她那固執的語氣,使我感到咄咄逼人,在我心裡產生了一種壓迫感。
「沒有什麼可說的。自殺的動機嘛,是流產導致的神經衰弱。除此之外,我沒有掌握能夠說明問題的材料。」
「那我倒要問:姐姐自殺被發現的那天,姐夫是大概幾點鐘離開京都,幾點鐘回到家裡的?」
我不勝厭煩地反覆看著佳代的眼睛。
第五章
關於這點情況,來驗屍的官員也向我提問過。
那天我從京都出發,是乘14點44分開的「光310號」。另一所大學的一位年輕講師和我同座,我和他在東京車站分手。到達東京,是17點35分。我乘了地鐵,在環形內線的新高圓寺站下車。從那裡到我家的距離,大約步行十四五分鐘。
我在家門外站住時,注意到裡邊沒有開燈。我想,她大概出門買東西去了,就掏出隨身帶著的鑰匙開了門。我和美佐江,誰都是隨身帶著鑰匙的。
進入起居間,便發現了屍體。不過還有一點體溫。
附近有一位態度和藹的醫生。我抱著一線希望,用顫抖的手給他撥了電話。
可是,趕來的那位醫生的意見,說死了大概已經兩小時了。按照他的指示,我同所轄的警察局取得了聯繫,又給佳代的公寓掛了電話。
這就是我發現美佐江自殺當夜的情況。
官員提出問題,是在這一點上:我究竟什麼時候到達東京,而且我回到家裡,從發現屍體到叫醫生,時間是否稍多了一些。
胡思亂想。這樣的事會造成問題?豈不怪哉。例如,官員和我之間,還進行過下列的問答:
「您乘坐『光310號』,沒有記錯嗎?」
「您說到達東京是17點35分?」
「是的。
「您乘了地鐵,在新高圓寺站下車,步行到家花了十四五分鐘。於是,實際上,您和醫生聯繫是在8點30分過後,這有證詞可查。就是說,您的行動有一小時以上的空白。這期間,您在幹什麼?」
「我不是馬上去乘地鐵的。我開頭想乘車回家,去找了出租汽車。可是,找來找去沒找到,白白浪費了二三十分鐘。」
「果然如此嗎?因此……」
「因此斷了乘車的念頭,我這才考慮改乘地鐵。恰好是傍晚,肚子也餓了。我想,索性吃了晚飯回家,就在車站附近找飯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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