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帕里什、馬斯特兩人對雙方共出風頭的默認,一個瓜分輿論焦點的計劃誕生了。聯邦調查局繼續追尋那筆巨款,而地方司法部門集中精力偵破那樁人命案。與此同時,帕里什將迅速組成大陪審團,並把建立聯合陣線的消息公之於眾。至於審判和繼之而來的上訴等棘手問題,該計劃以容后再議搪塞了過去。此時重要的是雙方和解,從而不至於造成互相拆台的局面。
鑒於聯邦大樓里的審判尚未結束,新聞發布會議在街道對面的比洛克西法院舉行。二樓的大審判廳內,一切已準備就緒。在場的記者有好幾十,大部分隸屬當地的報社,小部分來自傑克遜、新奧爾良、莫比爾等地。他們像遊樂園裡的兒童一樣擠成一堆,唯恐落在後面。
馬斯特和帕里什神色嚴肅地走向主席台,在一排麥克風后停了下來。他們身後,並排站著卡特和聯邦調查局其他特工。燈光明亮,照相機問個不停。
馬斯特清了清嗓子。「我們很高興地告訴大家,原比洛克酉市民帕特里克-拉尼根已被抓獲。此人確實還活著,而且隱藏得很巧妙,但是我們現在已將他抓獲。」他停了停,以便產生戲劇性效果。人群中泛起一陣騷動。他一邊傾聽,一邊品嘗自己的榮耀。接著,他敘述了幾個抓獲拉尼根的細節——巴西追蹤,設計抓獲,身份鑒定——絲毫不提及這些實際過程與他本人及聯邦調查局根本無關。接下來,他不痛不癢地提到了帕特里克的遣返、審訊和儘快將他繩之以法等事情。
帕里什的言辭沒有馬斯特那樣生動。他允諾儘快指控帕特里克犯有一級謀殺罪和其他應得的罪名。
此後,記者們連珠炮般發問。對於每一個問題,馬斯特和帕里什都設法不作回答。發布會一直持續了一個半小時。
特魯邊堅決要求讓蘭西參加會面。她需要這人在場,她說。只見蘭西極不般配地穿著一條緊身棉短褲,兩腿精壯,黑黝黝的,布滿了汗毛。起初她的律師只是鄙棄地皺了皺眉頭。但後來他明白了一切。
不過特魯迪本人打扮得很漂亮。緊身短裙,雅緻的紅色罩衫,外加得體的化妝和珠寶首飾。她有意交叉著兩條修長的腿,以引起這位律師的注意。當蘭西伸手在她的膝蓋上擠捏時,她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對於她的大腿和兩人的親呢動作,這位律師裝作沒看見。
她必須提出離婚,她說。在電話里,她也簡單表達了這個意思。她又氣惱又傷心。他怎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對待自己的女兒阿什利-尼科爾?過去她很愛他,兩人關係一直很好。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離婚不成問題。」這位律師再次表態。他名叫傑默里-里德爾頓,擅長辦理離婚案,曾幫助許多人打贏了離婚的官司。「這是遺棄案,辦起來很容易。根據亞拉巴馬州法律,你可以獲准離婚,對孩子的監護權、所有的財產,一切都歸你。」
「我想儘快地提出訴訟。」她說著,望了望他身後的牆壁。
「明天一早我就去辦。」
「大概等多長時間才會有結果?」
「90天。非常簡單。」
然而她依然顯得很焦急。「我真不明白,他居然對自己所愛的人做出這種事。我太傻了。」蘭西的手漸漸向上,在她的大腿上擠捏。
她並非為離婚之事著急,這點她的律師很清楚。
儘管她裝出了一副傷心的樣子,但裝得並不像。
「你得了多少人壽保險金?」這位律師邊問邊看文件夾里的材料。
她聽了這句話,顯得非常吃驚。「幹嗎問這個?」
她大聲說。
「因為他們馬上就會提出歸還保險金的訴訟。你丈夫沒死,既然他沒死,你也就不能得到人壽保險金羅。」
「你準是在開玩笑。」
「我沒和你開玩笑。」
「不會吧?難道他們會這樣做?絕對不會。」
「不對。事實上,他們很快就會提出訴訟。」
蘭西撤回手,頹然靠著椅背。特魯迪的嘴張得很大,眼眶充滿了淚水。「絕對不會。」
這位律師重新拿了一本拍紙簿,旋開了鋼筆。
「我們列個清單吧。」他說。
她購買羅爾斯一羅伊斯牌汽車花了13萬美元,目前這輛汽車她還在駕駛。蘭西駕駛的波爾舍牌汽車也是她買的,花了8.5萬美元。買那幢房子沒有分期付款,用的是現金,還借了蘭西的名義,花了90萬美元。蘭西的快艇花了6萬美元。她的珠寶首飾花了10萬美元。兩個人想了又想,總算把這些數字想了出來。各項累計約150萬美元。該律師不忍心和他們明說,這些值錢的東西首先就得歸還給別人。
接下來,他好不容易從特魯迪嘴裡掏出了每月生活開支金額。這四年來,她估計每月生活費用在1000美元左右。此外還有幾次很花錢的旅遊『那些錢像是潑在陰溝里的水,人壽保險公司無論如何收不回來的。
特魯迪沒有工作,或者按她喜歡的叫法,她是退休在家。蘭西還不至於有膽量提及他的毒品買賣。他們也不敢披露,在佛羅里達一家銀行他們悄悄存了30萬美元,哪怕是對自己的律師。
「你認為他們會在什麼時候提出訴訟?」特魯迪問。
「不出這個星期。」這位律師回答。
然而,實際進程要比這位律師預料的快得多。還在新聞發布會進行期間,帕特里克複活的消息剛剛宣布,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的幾個律師就悄悄走進了樓上的辦公室。他們向法院提出了訴訟,要求特魯迪-拉尼根如數歸還250萬美元保險金,外加四年多的利息和律師費用。該訴訟還附有一份請願書.聲稱鑒於特魯迪-拉尼根已不再是寡婦,必須下達臨時性限制令,防止她轉移財產。
那幾個律師拿著請願書來到一位法官的辦公室。該法官幾小時前和他們交談過,對他們的要求非常支持。一場精心策劃的緊急秘密聽證會過後,他准予下達限制令。身為當地司法部門的一員,他對帕特里克-拉尼根的故事非常熟悉,而且對特魯迪不無反感。
於是,一紙限制令在特魯迪和蘭西相互調情以及與律師商量對策時送到了莫比爾。縣法院秘書進行了登記。兩個小時后,當他們坐在露台上一邊呷著飲料,一邊絕望地看著莫比爾灣時,文書傳遞員進了他們的家門。他交給特魯迪一份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的訴訟、一張比洛克西法院的傳票和一紙需要簽收的限制令。在這一限制令的條款中,有一項是未經法官同意不得簽寫任何支票。
第七章
伊桑-拉普利律師離開了黑暗的閣樓。他洗了澡,颳了臉,往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清了眼藥水,然後一面呷著濃咖啡,一面尋找那件還算乾淨的藍色上裝。他要穿著它去市中心的法律事務所。算起來他有16天沒去辦公室了。這並不是說他想去那裡。毫無疑問,那裡沒有任何人值得他想念。每逢需要,他們就給他發傳真,而他也以傳真作答。他負責撰寫法律事務所賴以生存的訴訟狀、備忘錄和申請,還替他所鄙視的人搞研究。偶爾他也被迫繫上領帶與同事一道去會見委託人,或參加一些可惡的會議。他憎恨自己的辦公室,憎恨那裡的人,哪怕是他不熟悉的人。
他憎恨每一個書架,每一本書,每一張辦公桌,每一個卷宗。他憎恨牆上的照片,憎恨每樣東西的氣味——門廳里陳腐的咖啡,複印機附近的化學製品,秘書身上的香水。總之,他憎恨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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