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七那天,親戚們再度聚集。這天可真成了一場宴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而疏於注意的關係,有不少人盡興過了頭。
表面上,父親的親戚和母親娘家的人狀似親密,但身為孩子的我也察覺到,他們實際上並不和睦。特別是姑婆們似乎對於最終這個家的財產成為母親的囊中物,感到不悅。
「峰子這下子就可以隨意改建了。從以前她就一直抱怨她不喜歡這樣的古厝,現在總算讓她如願了。」大姑婆歪著嘴說。她說話的對象是父親的堂姐妹們。不知何故,田島家的子嗣大多是女性,親戚也是壓倒性以女性居多。
「峰子一直忍耐到現在嗎?」
「是啊。因為大嫂不肯。畢竟這個家還是登記在大嫂的名下。」
「哦,原來如此。」其他的女人們暗自點頭。
我之所以能夠偷聽到她們的對話,是因為我在隔著一道紙門的走廊上看漫畫雜誌,而她們並沒有看到我的緣故。
「除了房子的事,峰子大概可以落個清閑了。聽說以前跟伯母之間發生了不少事。」一個父親的堂姐妹說。
「噢,那倒是啦。」另一個父親的堂姐妹語重心長地隨聲附和。
「聽說伯母的身體還硬朗的時候,好像對峰子挺嚴的不是嗎?」
「才不嚴呢。對我們而言,那算普通了。之前我會聽大嫂訴苦,心想娶媳婦兒的時候,真的是要充分調查一下才行耶。當初如果娶一個更乖巧一點的媳婦的話,大嫂一定可以活得很長壽。她常說,都是峰子害她折壽的。」
「說不定就是這樣唷。因為伯母被關在那個原本是茶室的房間里,不是嗎?一整天都待在那種不見天日的地方,並根本治不好嘛。」
「再說,峰子最近完全都沒有照料伯母的起居,不是嗎?聽說請了個女傭,大大小小的事都丟給那個人去做。」
「那個女傭也真的是。」大姑婆說。「聽說人不機靈,做起事來馬馬虎虎的,做的菜也很難吃,吃她做的菜還真辛苦哩。」
女人們一同嘆息。
「這麼說,伯母簡直就是被峰子殺死的嘛。」
其中一人的發言讓所有的人霎時都沉默了。
「話不能這麼說。不管怎樣,這句話也說得太過火了。」有人發出了一句責備的話,但話中卻帶有幸災樂禍的語氣。
「不,我就是這麼認為的。」大姑婆說。這已不是半開玩笑的說法了。「我認為大嫂是被那個人殺死的。只不過我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就是了。」這下果然不好輕言附和,所有人都不發一語。
當時因為出現了「被殺」這類令人不安的話語,所以這段對話我記得很清楚。雖然我對於電視劇里的殺人事件早已耳濡目染,但在現實生活中倒是前所未聞。
還是孩子的我也察覺到了母親期盼著祖母的死。但是當時的我,卻還無法聯想到母親是因為如此,才故意把祖母關在那樣的房間或請來一個做事不利落的女傭去照顧祖母。
自此之後,我看待母親的眼神有了些許的轉變。
祖母死後,大伙兒忙碌也是一個原因,幾乎沒有全家聚在一塊兒好好地吃頓飯。父母交談的內容不是哪裡的誰包了多少奠儀,就是奠儀的回禮要送什麼才好。兩個人絕口不提對於祖母去世有何感想。
在法事按照世俗禮法結束之後,這個情況也沒有多大的改變。暫時休診的診所重新營業,父母又與從前一樣被工作追著跑。
不同的是,三餐改由母親下廚,但廚藝並不如小富好,做的是所謂的快速料理。父親對此並無任何怨言,我自然也就沒有立場說話。父親訓示過:挑剔食物就是奢侈。在那個時代,應該所有家庭都是如此吧。
每次吃母親做的菜時,我都覺得不可思議。就大姑婆所說,祖母好像曾經抱怨小富做的菜不好吃,但我卻從來沒有那麼想過,父親也總是讚不絕口。
我想,搞不好婆婆才是太奢侈了。
吃飯時,父母也幾乎不交談,頂多就是有關診所財務狀況的簡短對話。祖母死後,特別是父親變得不太愛笑了。他也不陪我玩,看起來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就在那個時候,傳出了一個奇怪的謠言。
有一天,當我一個人放學走在回家的路上時,突然有人從後面叫住我。回頭一看,有三個六年級生靠了過來。其中一人是附近鐵工廠老闆的兒子。他人高馬大,長的一副大人樣,在學校是頭目級的人物。
老大面露奸笑,站在我面前一臉不屑地打量我。
「聽說你家的婆婆被殺了是吧?」老大說。其他兩個人訕笑著,一臉這下有好戲看的表情。
「才不是。」我回答。聽說這些六年級生只要一動怒,就會立刻痛毆低年級生,不爭氣的我聲音有些顫抖。
「你說謊!我都聽說了,牙醫家的老婆婆每天被人一點一點地喂毒,然後死掉的。」
「沒那回事!」
待我發火,他們三人大概覺得好笑,便笑了出聲。
「哎喲,怕死了咧。要說說錯話,搞不好營養午餐里會被人下毒哦。」其中的一個小弟語帶消遣說。
「哦,對喔。這下不妙。」說完,鐵工廠的兒子和兩個小弟走開,但還不時回頭向我張望,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隔天,似乎全班都聽到了這個謠言。其他的人什麼都沒說,只有倉持修告訴我這件事。
「不過這是假的吧?」他壓低音量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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