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十字路口周圍的人們對這些少女先是投以好奇的眼光,但立刻又失去興趣,移開視線各走各的路。
綠燈亮起,示威少女簇擁著過了馬路,冬木也移動腳步向對面走去。就在這時候,在距離兩、三米遠的地方,走動的人群中的一張臉孔吸引了冬木的視線,使他停下腳步。
這個男人有一張白皙、端正、看起來稍帶神經質的臉孔,七三分的頭髮更襯托出臉部輪廓的突出。
他年約三十七八歲,瘦削的上身穿著一件灰色西裝。襯衫的領子雪白,看起來乾淨清爽,無可挑剔。
這個男人叫朝岡隆人,據冬木了解。他在光陽銀行總行擔任科長的職務。
冬木看到朝岡時不由吃了一驚,因為他第一眼看到朝岡時,就覺得他全身似乎寵罩著一股沮喪的氣氛。他那細長敏銳的眼睛對示威少女充滿了無言的憎惡,臉上的五官雖然依舊端正,卻透著陰暗與疲憊之色。
朝岡手拉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冬木知道這個男孩叫阿勉,在冬木住家附近的一所幼兒園入托。阿勉的高稚氣質與其說是酷似朝岡,還不如說是得自母親的遺傳比較正確。那長長的睫毛下的一對黑白分明的雙眸,深邃而透明……
阿勉被父親拉著,似乎發覺有人在注視他們,他的頭開始四面擺動,找尋視線的來源。冬木默默地加快腳步,穿過馬路。在這個時刻與朝岡父子相遇,真是一個具有非常諷刺意昧的偶然,不過冬木還是很鎮定。
阿勉的視線終於停在冬木身上,他的雙眸中立刻浮現出天真而高興的神采,冬木也無法再逃避了。
「嗨!」冬木露出曖昧的微笑,但立刻又停住了。
「你好!」阿勉以稚嫩的童音大聲打招呼,並且點頭。朝岡這才發現冬木,收回了他那還有些茫然的眼神。
「你好!」冬木跟他們打招呼。
「好久不見了。」朝岡低聲地回答。
就一般人而言,他們的交情僅此而已。朝岡的家就在冬木住家附近,是一座小巧別緻的獨門獨戶的住宅。由於住得近,彼此常在路上相遇。去年住宅區居民因停車問題開會討論,朝岡正好坐在冬木旁邊。住宅區周圍空地很少,朝岡家沒有車庫,常為停車問題而煩惱。那天朝岡與冬木談了很久。
由於走近了,看得就更仔細了,朝岡臉上那陰鬱的神情也更為明顯,簡直可以說是憔悴。平常白皙的臉,今天看起來是青黑色,臉頰也凹下一大塊。
雙目充血並有著虛脫和焦躁的神情,顯得異樣的混濁。冬木不禁脫口而出。
「出了什麼事啊?對不起,我也許不該問。」
朝岡看著冬木,欲言又止。他那無力的視線落在阿勉的咖啡色的帽子上面,阿勉卻說話了。
「我媽媽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朝岡急忙想制止兒子說話,卻已太晚了。
「什麼?」
冬木望著朝岡。
朝岡的表情像哭又像笑,臉歪了一下,過了半晌才沉重地說:
「實在不好意思,這種事不應該公開出來……內人於10天前留下一封信離家出走了,至今行蹤不明。」
美那子離家出走了嗎?冬木差一點兒這樣叫出來,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朝岡的眼皮垂下。
「我實在想不起她有什麼理由要離家出定,難道就不回來了嗎……」
冬木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勉勉強強看著阿勉,半天才說:
「那你們每天怎樣過日子呢?」
「這嗎……由於附近也沒有親人,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一個可靠的人來幫忙。阿勉在上完幼兒園之後就要上學了,有時候還得跟我在外面跑……這孩子也很可憐耶……」
朝岡的眼囿兒更紅了,冬木覺得他好像要流眼淚了,便趕快把臉移開,看著阿勉。
阿勉的牙齒咬住下唇。注視著冬木的胸口。他那清澄透明的雙眸中沒有眼淚,但是他挺著瘦弱的肩膀默默無言的姿勢,比流淚還要令人難過。
「婦女爭取解放,鬥爭勝利!」
「婦女爭取解放,鬥爭勝利!」
示威少女群又轉了回來,她們的聲音和朝岡父子的姿勢形成鮮明對照,顯得十分滑稽。的確,如果朝岡一家只是冬木的鄰居,這個場面確實滑稽,但是……冬木認識朝岡的妻子,而且在越南冒著生命危險採訪期間,甚至在野戰醫院不知能否重獲自由的時候,一直不斷地出現在眼前的那個影子,正是朝岡的妻子美那子。
冬木徹底領悟了自己確實深愛著美那子,當他知道自己能夠平安地返回日本時,他心中所做的決定仍是務必排除困難與美那子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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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悟郎與美那子認識是在3月初,也就是前往越南的一個半月之前。當時的情景他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兩人的相遇可以說是戲劇性的。那一天天氣很冷,陰雨綿綿,午後更是強風怒吼,偶爾還飄著細細的雪花。
傍晚5點左右,冬木駕駛著他的藍鳥轎車回到駒澤的住宅區。冬木所在的外信部每天24小時分成3班,輪流值勤。由於華盛頓的正午是日本的凌晨1時,凡是接到外電的同事都必須立刻整理出來。那天冬木上的是早班,從上午8點到下午2點隨時待命在辦公室,下班以後他又磨蹭了二三個小時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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