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正確。』
「『你曾經和一個人交往得非常密切,那個人姓名的縮寫字母是J.A.,可是後來,你卻極力想把他徹底忘掉。』
「這時老特雷佛先生慢慢地站起身來,把那雙藍色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用奇怪而瘋狂的眼神死盯著我,然後一頭向前栽去,他的臉撞在桌布上的硬果殼堆里,昏迷不省人事。
「華生,你可想而知,當時我和他兒子兩人是多麼震驚了。
可是,他失去知覺的時間並不長,因為正當我們給他解開衣領,把洗指杯中的冷水澆到他臉上時,他喘了一口氣就坐起來了。
「『啊,孩子們,』他強作笑臉說道,『但願沒有嚇著你們。我的外貌看起來很強壯,可是心臟很弱,毫不費力就可使我昏倒。福爾摩斯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推斷出來的,不過我覺得,那些實際存在的偵探也好,虛構出來的偵探也好,在你手下,都只不過象一些小孩子罷了。先生,你可以把它做為你一生的職業。你可以記住我這個飽經世事的人所說的話。』
「華生,請你相信這點。當時,搞推斷僅僅是我的業餘愛好,首先促使我想到這種愛好可以作為終生職業的,就是他的勸告以及對我的能力的言過其實的評價。然而,當時,我對東道主突然生病感到非常不安,顧不得去想別的事。
「『我希望我沒有說什麼使你痛苦的話。』我說道。
「『啊,你當真觸到了我的痛處。但我想問一下,你是怎樣知道的,你知道了多少情況?』現在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可是雙眼依然殘留著驚駭的神情。
「『這是很簡單的,』我說道,『那天我們在小艇中,你捲起袖子去捉魚,我見你胳臂彎上刺著J.A.二字,字形仍然清晰可辨,但筆劃已弄得模糊了。字的四周又染著墨跡,分明後來你曾設法要把那字跡抹去。由此可見這兩個縮寫字母,你本來十分熟悉,後來卻想忘掉它。』
「『你的眼力好厲害啊!』他放心地鬆了一口氣,說道,『這事正象你所說的那樣。不過我們不必去談論它了。一切鬼魂之中,我們舊相知的陰魂是最兇惡的。我們到彈子房去安靜地吸一支煙吧。』
「從那天以後,雖然老特雷佛對我的態度仍然非常親切,但親切中總帶有幾分疑慮。這一點連他的兒子也覺察出來了。
『你可把爸爸嚇了一跳,』小特雷佛說道,『他再也弄不清,什麼事你知道,什麼事你不知道了。』依我看,老特雷佛雖然不願流露出他的疑慮,但他心裡的疑慮卻非常強烈,一舉一動都隱約流露出來。我終於確信是我引起了他的不安,便決定向他們告辭。可是就在我離開的前一天,發生了一件小事,這事後來證明是非常重要的。
「那時我們三個人坐在花園草坪的椅子上曬太陽,欣賞布羅德的景色,一個女僕走過來說有一個人在門外求見老特雷佛先生。
「『他叫什麼名字?』我的東道主問道。
「『他不說。』
「『那麼,他要幹什麼呢?』
「『他說你認識他,他只要同你談一談。』
「『那麼領他到這裡來。』過了一會兒,便有一個瘦小枯槁的人走進來,此人形容猥瑣,步履拖沓,身著一件夾克敞著懷,袖口上有一塊柏油污痕,裡面是一件紅花格襯衫,棉布褲子,一雙長統靴已破舊不堪。他那棕色的臉龐瘦削,顯出狡猾的樣子,總帶著笑容,露出一排不整齊的黃牙。他的雙手滿布皺紋,半握拳,顯然是水手們常有的姿態。在他無精打彩地穿過草坪向我們走過來時,我聽到老特雷佛喉中發出一種類似打呃的聲音,從椅子上跳下來,奔向屋裡。轉瞬間又跑回來,當他經過我面前時,我聞到一股濃烈的白蘭地酒味。
「『喂,朋友,』他說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個水手站在那裡,雙眼惶惑地望著老特雷佛,依然咧嘴微笑。
「『你不認識我了嗎?』水手問道。
「『啊,哎呀,這一定是赫德森了,』老特雷佛驚異地說道。
「『我正是赫德森,先生,』這個水手說道,『喂,從我上次見到你,三十多年過去了。你現在已安居在你的家園裡,而我仍生活於困苦之中。』「『唉,你應該知道我並沒有忘記過去的日子,』老特雷佛大聲說,一面向水手走過去,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又提高嗓門說道,『請到廚房裡,先吃點喝點,我肯定可以給你安排一個位置。』
「『謝謝你,先生,』水手掠一掠他的額發說道,『我剛剛下了航速為八海里的不定期貨船,在那上面我幹了兩年,偏偏人手又少,所以需要休息。我想我只好去找貝多斯先生或來找你了。』
「『啊,』老特雷佛大聲喊道,『你知道貝多斯先生在哪裡嗎?』
「『謝天謝地,先生,我的老朋友在哪兒,我全都知道,』這個人獰笑道,匆匆跟在女僕身後向廚房走去。老特雷佛先生含糊地向我們說,他去採礦時,曾和這個人同船而行。說罷他就把我們丟在草坪上,自己走進屋裡去。過了一小時我們才進屋去,發現老特雷佛爛醉如泥、直挺挺地躺在餐室的沙發上。這整個事件,在我心中留下了非常惡劣的印象。因此,第二天我離開敦尼索普村時,絲毫不感到惋惜。因為我覺得,我住在他家,一定是使我的朋友感到為難的根源。
「所有這一切發生在漫長的假期中的第一個月。我又回到了倫敦住所,用七個星期時間做了一些有機化學實驗。然而,深秋中某一天,假期即將結束,我收到我朋友的一封電報,請我回到敦尼索普村去,並說他非常需要我的指教和協助。我當然又把別的事丟開,立即趕回北方去了。
「他坐在一輛雙輪單馬車上在車站等我,我一眼就能看出,這兩個月來,他備受磨難,變得消瘦異常,失去了平時特有的高聲談笑興高采烈的性格。
「『爸爸危在旦夕,』他第一句話便說道。
「『不可能!』我叫喊道,『怎麼回事?』
「『他中了風,是神經受了嚴重刺激。今天一直處在危險中,我看他現在未必還活著。』
「華生,你可以想見,我聽到這意外的消息,是多麼驚駭。
「『是什麼引起的呢?』我問道。
「『啊,這就是要害之處。請你上車,我們路上詳細談一談。你還記得你走的前一天晚上來的那個傢伙嗎?』
「『當然記得了。』
「『你知道那天我們請進屋裡的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
「『福爾摩斯,那是一個魔鬼,』他大聲喊道。
「我吃驚地呆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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