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等一等!殺人的兇器,即殺人犯的手槍已經在死者的身旁找到。裡面少了一顆子彈。它就是射進加斯東-塞羅爾屍體內的那顆。專家的報告是確鑿的。但是這支手槍的扳機上留有極明顯的指紋……是您的,達皮尼亞克先生。」
「什麼?」
「我說您的指紋,昨天取的,在您被逮捕之後,與從兇器上取下的指紋完全一樣……所以,無可辯駁地,您就是殺人犯。」
「您看我有多煩惱。」
「對不起?」
「一方面,您始終堅信我不是拉烏爾-達皮尼亞克。」
「毫無疑問!」
「而另一方面,您又斷言我是殺人兇手。」
「確實如此。」
「那麼,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誰了。因為我已經向您保證,我沒殺過任何人。就像羅平一樣,我的雙手並沒有染上血。所以,我正在想,我是否就是羅平。」
「我不允許您開玩笑。」法官怒斥道。
「注意聽著。」拉烏爾隨和地說著,「我坦白地告訴您,您的證據是令人發窘的。但是,二者必居其一:或者我是羅平,或者我不是羅平。您在聽嗎?……那麼,如果我是羅平,您早就清楚您是無法把我關在獄中的。同意吧?……明天,我就會逃之夭夭……可是如果我逃之夭夭,那就充分證明了我就是羅平。因為羅平從來不殺人,我將證明我的清白……很顯然,這種推理好像是很繁瑣的……我看,法官大人,您已經有點暈頭轉向了。」
「夠啦!」福爾默里喊道。
「好,好。我們都別發火。」
「哈!現在我再也不會懷疑了。您肯定是羅平。」
「那麼,等一會兒我向您打個招呼,然後我就要走了。」
「那我們等著瞧吧。」
「如此說來,我就是拉烏爾-達皮尼亞克了。」
法官氣得發狂,拉烏爾卻在微笑。書記員緊閉著嘴巴,在認真聽著。拉烏爾細心地掉了神他的拆線,然後雙手交叉著按在膝頭。
「法官大人,我請您聽我說。不管怎樣,我在這裡是幫助法律的。此時此刻,您以這種奇特可笑的逮捕,阻止了我去追蹤真正的兇犯,並把他交到您的面前。我沒時間在這小號房裡白白地泡著。您真不願意放我出去嗎?」
「把他帶下去。」氣得都快要說不出話來的福爾默里先生吼道。
「請等一分鐘!您一定以為我會為防萬一沒有機會提出上廁所吧。法官大人,我要告訴您:我早就有越獄的企圖。好啦,您自己去想吧。」
看守們已經抓住了他的肩膀。拉烏爾搖晃了一下身子掙脫開,丟過去一句話:
「我選亨利-博納德大人做我的辯護律師。」
……一小時后,在他休養的那間小號房裡,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思考了。他不得不承認,形勢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對手們十分漂亮地燃起了戰火,他們利用了他的小小失誤。第一個失誤就是在男爵家裡動了手槍。人家僕人是戴了手套的呀,扳機也是預先擦拭過的。真的是在哄騙人?還是只想利用一下形勢?……總之,不管怎樣,人家取走了他的指紋。對手看得真遠,而且手法也很高明。第二個失誤是沒有及時銷毀塔巴魯克斯的那封簽名信,卻把它留了下來。在男爵奪回手稿和搜了拉烏爾口袋的那個夜晚,他順手把它拿走了。然後他又回到了殺人現場,當時兇殺還沒有公布,把信和手槍放在了那裡。殺人案到此時才報警,警探們便來幹了隨後的事情。所以,就在這幾個小時之內,羅平,被自己的武器所打倒,被人家擊敗了,現在只得求助於極端的解決辦法了。況且過兩天,他就得以萊翁瑟-卡塔拉的身份出現在歐奈維爾城堡呀!如果博納德先生要迴避的話,那可就全完了……
但是羅平對陷入窘境並不煩惱。他從西服夾層里取出逃過了搜查的一片紙和一支細小的鉛筆,開始給《法蘭西回聲報》寫起信來:
$R%又一次呆在單人囚室的潮濕稻草堆上,無所事事,我從我的無辜中汲取面對全國呼喊我的憤慨的力量。現在他們判定我亞森-羅平殺害了不幸的加斯東-塞羅爾,好像我已死去多年,但我並沒成為一個不傷害人的幽靈。可是總檢察官加尼瑪爾,由於沒有抓到真正的罪犯,便毫不猶豫地把幽靈監禁了起來。所以,儘管我對使用我的幽靈這一特長很反感,我也只能穿牆越壁,重返另一個世界,在那裡,我將迅猛地撲向殺人兇手,要讓他承認他的全部罪行。我不會忘記向讀者們通報我這無益於身。心的運動的進展情況。
鬼魂亞森-羅平$R%
吃晚飯時,拉烏爾把他的信偷偷交到最先出現的那位看守手中,同時還送上了一張銀行匯票。後者匆忙藏起信和匯票,然後離開了。曾經在相同情況下,拉烏爾使用過同樣的手法。可是這一次,他把賭注下在了人的貪財本性上。他成功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到處充滿了歡聲笑語。
在大街上,行人們都在爭搶報紙。人們互相攀談著,儘管並不相識;人們相互稱道著:「這肯定是他!我們始終懷疑他還活著!……這將改變很多事情的。」而且在人們的眼神里,一種激憤真實地反映出他們的快樂。冒險家又回來了。每個人充滿煩惱和痛苦的生活,突然一下子變得好過起來了。某個人就在這裡,抓不到但又非常強大,他用他那無盡的智慧和精力在為正義服務。而且打賭馬上又興盛了起來,在工廠里,在地鐵里,在小酒館里,和在最資產階級化的地方。「越獄……不越獄。」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安排,因為一項簡潔的公告告訴了人們,就在當天晚上,拉烏爾-達皮尼亞克——懷疑就是亞森-羅平的人,已經不明道理地從他休養的小號房裡消失了。他被監禁了四十八個小時。人們發現了他的律師呆在裡面,亨利-博納德先生沉沉地睡著了。這位可憐的人無法解說清楚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
於是一次極度的興奮又出現了。人們忘記了一切:國際緊張局勢,第一批飛行員的卓越戰績,引起公憤的條約……哈!大家都看出了羅平的挑釁性手法,充滿詼諧的洒脫,他非凡的狡黠和豐富的想象力。可是哪個人精又能把這些學到手呢?他確保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獲得成功,那該有多麼不容易呀。他運用了什麼奇迹才得以騙過把他做為目標、一刻也不放鬆的監視呢?這只是在很久以後,在博納德先生謝世之後,羅平才把他這次閃電般的越獄行動解釋給我聽的。而且他還對我說:
「對我來說,揭示出全部真相已經不可能了。況且我就像那些魔術師一樣,我不願意解釋我的把戲。而那個傢伙又是如此地蠢笨,我一提及他就為自己臉紅。」
我發覺他那勻稱的身影充滿了活力,在微笑時,魚尾紋已經明顯地掛在了他的眼角。他朝我俯下身來,一副淘氣的樣子,很友好地給了我膝蓋一巴掌。
「好啦!別跟我說您沒有聽懂!這次越獄是經過長時間周密策劃的。我早就盯住了這個老頑固的法官了。我確曾有過一次越獄,就像人們可以預先把錢藏起來一樣,在危難之時,準備應付最緊急的情況。我不得不預想到這一切,甚至還包括警署要乾的蠢事。所以,博納德先生當然知道他應該幹些什麼,就從我提出需要他的幫助時開始。」
羅平向後靠去,發出充滿活力和愉悅的大笑,這是一種人人都愛聽的笑聲。他接著上面的話,以一種常常被興奮所打斷的語調說:
「倒霉的博納德,他從不拒絕我的任何要求——當然這是另一回事了——按照我的指令,戴上了濃密的鬍髯,它很長,像絲一般柔軟,是一副名副其實的道具。這或許給他增添了礙手礙腳的麻煩,但對我來說卻是必不可少的……他走進我的單人囚房,那天早上,穿著雨衣,因為那天正下雨,帽子壓得很低。半個小時過後,看守們見到一位大鬍子,帽子壓得很低,穿著雨衣的人走出去,他們根本就沒懷疑下面藏著的是您的僕人。在我的公文包里,他還給我帶來了假髮等東西。嘿,說變不就變了!」
「那他呢?」
「就在我離開之前,我十分友好地給了他下頦一記重拳,讓他昏睡過去。這是事先說好的。誰都不會想到這是一次同謀。所以加尼瑪爾始終弄不明白我怎麼能成功地喬裝改扮的……」
然後,羅平離開了我。我又要好多年見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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