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姆看到他那年僅10歲的兒子便笑著說:「早上好。早飯準備好了,吃吧、」
人家都說比利像父親,可是范德姆看不齣兒子哪點像他。但是從孩子身上卻可以看到他母親的一些特點。灰色的眼睛,嬌嫩的皮膚,目主一切的神態。有人從他身邊走過時,他就把臉轉到一邊去。
吃完早餐,加法爾把范德姆的摩托車推出來。比利回到屋裡戴上校帽,范德姆也把常服帽扣在頭上。像往常每天分手時一樣,父子二人互相敬禮。比利說:「很好,長官,讓我們在戰爭中取勝吧。」
范德姆少校辦公的地點在格雷皮拉斯。那裡有一個建築群,英軍總司令部在當中。建築群四周是帶刺鐵絲籬笆。他」進到辦公室后看到桌面上有一份事故報告。他坐下,點燃一支香煙,開始看報告內客。
報告是從300英里以外的南方城市阿斯烏德發來的,范德姆一開始並不明白這份報告為什麼標有「情報」二字。裡面的內容是:一個巡邏小組讓一位歐洲人免費搭車,結果那人用刀子把巡邏組的一位下士殺了,屍體是在頭一天夜裡發現的。當時有人注意到下士一直沒回營房,立即去找,找到屍體時他已死了數小時了。有人說那位歐洲人買了一張去開羅的車票坐火車走了。等到屍體被發現時,那列火車已抵達開羅,無疑,那人潛入了開羅城。
但報告沒說明殺人的動機是什麼。
在阿斯烏德的埃及警察和英國的軍事警察也許正在調查此事,而他們在開羅的同行,比如范德姆,今天早上也知道了事情發生的詳情。這件事作為情報報告送來是什麼道理呢?它與情報有何聯繫呢?
范德姆皺起眉頭認真地琢磨。一位歐洲人在沙漠的路上搭車,他說他的車拋錨了,然後住進旅館,沒幾分鐘他就離開那裡登上火車,而他那拋錨的車根本就不存在;一位戰士的屍體卻在當天夜裡從那家旅館找見了。
范德姆抓起電話要邁阿斯烏德找紐曼上尉。電話是由陸軍大本營的交換台轉的,費了好大勁才在武器庫里找到紐曼。
范德姆說:「這次兇殺看起來不太尋常。」
「先生,這件事與我有直接關係,」紐曼似乎還帶有童音說,「所以我在報告上標有『情報』字樣。」
「好主意。告訴我,你對那個人有什麼印象?」
「他個子很高……」
「我在報告里都看到了,6英尺高,170磅重,黑頭髮,眼睛……但是這些並沒有說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懂了,」紐曼說,「說實話,一開始我並沒有對他有任何懷疑。他看上去疲勞得很。他說他的車在路上拋錨了似乎合乎情理。此外他像是城市人,又是個白種人,衣冠楚楚,說話有點荷蘭腔,或者說是南非公用語。他的證件齊備,我現在仍然認為那些證件都不是假的。」
「不過……」
「他告訴我說他對在上埃及做買賣很有興趣。」
「聽起來似乎在情理之中。」
「不錯,但他並沒有給我留下這樣的印象:他要把畢生精力都用在投資建設小工廠、商店和棉花農業上,上埃及最需要這方面的投資。他給我的印象倒是個世界主義者。如果他確實有錢用干投資的話,他應該帶一個倫敦股票經紀人或瑞士銀行的股票經紀人與他一起來。他不是個平凡的人……長官,這麼說有點亂,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當然明白。」范德姆心想,紐曼真是個聰明的小夥子,在阿斯烏德方向他獨當一面。
紐曼接著說:「對他在沙漠中出現,我覺得有點蹊蹺,而且我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所以我要那個可憐的考克斯跟著他,裝成熱心幫忙的樣子把他纏住,不要他溜走,我們好爭取時間核對一下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當時我應該逮捕他。當然,說真心話,長官,當時只不過是懷疑他……」
范德姆打斷他的話說:「上尉,沒人會責怪你,你能看過他的證件后就記住他的名字和在開羅的住址已經夠不錯的了。他的住址是花園城,橄欖街,是不是?」
「是的,長官。」
范德姆放下話筒。紐曼的懷疑和他對兇殺事件發生后本能的感覺是一致的。他決定把此事立即報告給上司。他拿著報告離開了辦公室。
總參情報局的頭頭冠以軍事情報長官的稱號,是名准將。軍事情報長官有兩名副手,一個專管組織行動,另一個專管情報搜集和處理。兩位副手都是上校。范德姆的頂頭上司博格中校比副手低一格,主要負責人員保密,他的絕大多數時間都用在行政管理和器材的保密檢查上去了。范德姆的主要任務是保證情報不被泄露出去。他與他的同事手下有數百名情報員部署在開羅和亞歷山大。在大部分俱樂部和酒吧里都有一名招待員拿他開的津貼。此外,在許多阿拉伯重要的政治家的參謀機構里也有他的情報員,法魯克國王的貼身男僕就為范德姆幹事;開羅首富的貼身男僕也是如此。他對那些健談的人、愛打聽消息的人很感興趣。在這些人中,阿拉伯民族的人往往是他獵取的目標。不過,這次從阿斯烏德來的神秘人也許對他構成另一種威脅。到目前為止,「范德姆在其軍旅生涯中已經歷了一次大的勝利和一次慘重的失敗。那次失敗是在土耳其發生的。當時,拉什德-阿里從伊拉克逃到土耳其,德國人想把他從土耳其弄出去,用他作宣傳,英國人則不讓他出頭露面。而保持中立的土耳其人既不想得罪德國人,又不願得罪英國人。范德姆的任務是確保阿里留在伊斯坦布爾,不讓德國人搶走。沒想到阿里換了衣服與一個德國間諜從范德姆的鼻子底下溜掉了。沒幾天,阿里就在納粹德國的電台上向中東地區發表宣傳演講。范德姆被派來開羅工作,就有立功贖罪的意味。倫敦方面告訴他,開羅有重大的泄密*現象,要他儘快查清。經過3個月的細心調查和艱苦努力,范德姆發現一位美國高級外交官用保密性很差的密碼向華盛頓發報。發現問題后,密碼立即更換了,泄露秘密的洞子被阻死,范德姆因此被提為少校。
他曾經是個普通老百姓,後來成了一名保衛和平的戰士。他對取得的勝利感到自豪,這正好補償了他在伊斯坦布爾的過錯。他經常對人、講:「人有時會取勝,有時會失敗。」但是,指揮官在戰爭中的任何失誤都意味著死人。拉什德-柯里事件的結果是一名特工被殺,那是一位女特工,范德姆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次慘痛的教訓。
他敲響博格中校的門,接著走了進去。博格身材不高,方臉盤,五十來歲,衣服非常整潔,大背頭油光光的。這個人有點神經質,當他遇到人不知說什麼好時,經常是乾咳幾聲。
他用的那張桌子比軍事情報長官用的那張還大。此時他正坐在桌前閱來函。這人很願聊天,聊起來就忘了工作。看到范德姆進來,他示意范德姆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他拿起一個白色的板球,在兩個手中拋來拋去。「昨天你打得不錯!」他說。
「你打得也很好!」范德姆說。這是事實,博格在情報局隊里算是唯一的一名像樣的隊員,在昨天的比賽中打得很出色。
「可是,我們能贏得這場戰爭嗎?」
「消息越來越壞。一早上的戰場情況簡報還沒發表,但博格總是在此之前先聽口頭彙報。「我們預計隆美爾下一步會攻打加扎拉防線。我們早就該知道,這傢伙詭計多端。他已迂迴到我們的南翼,攻下了第七裝甲司令部,俘獲了梅塞維將軍。」
這消息真讓人泄氣,范德姆覺得心裡很煩躁。
「真是亂套了!」范德鮑說。
「幸好那隻老狐狸沒通過海岸邊,在加扎拉的那幾個師還沒陷入被圍困的境地,仍在……」
「仍在做什麼?我們何時能擋住隆美爾?」
「他不會再往前推進多少了。」這簡直是混帳話。博格這話的意思只是不想批評英軍的將軍們。
「你來這裡幹什麼?」博格問。
范德姆把事故報告交給他。「我建議由我親自來追蹤這個人。」
博格看完報告,抬起頭來,臉上毫無表情。「我看不出這裡面有什麼問題。」
「看起來像個事故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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