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士達渾然一震,她的歌聲甜甜的、淡淡的,介於青澀和成熟之間,恍若一陣浪漫纖細的小雨,隨著琴聲一鍵鍵落在他的心坎上,心上那股無名火竟消失於無形;被她牽引進一個他從未觸探過的情境,陷入她的溫柔情歌中,緊緊被揪住心神!這令他詫異至極。
長久以來,他追求的都是速食的愛情,男歡女愛後就船過水無痕,從沒有多餘的感受,但她的歌聲卻充滿細膩的感情,像在嘲諷他的無情,且直接地侵入他心底無人可觸及的地帶。
他灼熱卻帶著冷焰的目光定在她精致的小臉上,她清純得如同銜著光環的天使,拗起來像個孩子卻同時擁有女人細致敏感的心思……真是個奇特的綜合體,他從未真正的了解她。
這曲子是為誰而作的?他真想知道。放了鈔票在桌上,沒等酒送上來,他便起身離開,走進夜風中。
一個鐘頭後——
「你很有才華,彈得還不錯,明晚起我就把你安排在今天的這個時間演奏。」酒吧經理在小型辦公室裏交給妮可鐘點費。
妮可沒想到試彈也有薪水,心底好開心。「好。」她把薪水收進背袋中,輕快地離開辦公室,打算立刻搭計程車回家去,找機會把這個好消息和赫士達分享。
沒想到一走出酒吧,就見到一輛眼熟的吉普車停在她的正前方,車子是熄火狀態,而赫士達就坐在駕駛座上,他抽著煙,發現她後便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深不可測的眸光震懾了她。
她想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但他不苟言笑的模樣,令她無法開口,愣愣地微啟朱唇,不知所措。
「上車。」赫士達低聲說道,扔了殘煙,發動引擎。
難道他是在等她?妮可膽戰心驚地走向他,躊躇的立在車窗前,想著該怎麼向他解釋。
「我說上車,你沒聽到嗎?」赫士達打開車燈,隱忍著情緒重複說了一次。
妮可被他冷冷的模樣嚇著,惶恐地開了車門,坐上去,車子立刻駛離。
「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真對不起,我只是想找到工作後再告訴你,給你一個驚喜。」妮可低垂著粉頸,兩手不知所措地揪著裙擺。
「為何要說明?我並沒有要求說明不是嗎?」他道,深沉的語氣令她冒冷汗。
「你是我的……恩人啊!」她小聲地說,偷眼看他,街燈下他臉上剛硬的線條顯得冷峻。她並不想把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誼」搞砸,她好喜歡他的笑臉,雖然那令她的心胡亂怦跳,但好過此刻令她戰栗!
「我不是你的主宰,你有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是客觀的說法,但他不和緩的語氣聽起來可不是如此。
妮可聽得出他很不高興,她顫著手取出薪水袋奉上。「我只是希望能夠自食其力,並還你恩情。」
「還我什麼?」赫士達銳利地掃了薪水袋一眼。
「恩情,這是我今晚賺到的。」妮可難掩成就感。
「很好,我接受。」赫士達拿了過來,冷酷地扔出車外。
妮可錯愕地回頭看去,她的第一筆薪水已落在車道上,往來的車陣將之輾過揚起,飄向不知名的遠方。她的心被他突來的舉動給刺痛了,灼熱的淚水湧上眼眶,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第三章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淚雨紛紛,拳頭隱隱顫抖,就快壓抑不住想尖叫的沖動。自從來到赫家,她已經多年沒有這樣情緒激動過。
「既然要還,我當然有權處理。」赫士達漠然地說,仿佛他丟棄的只是廢紙。
「你瞧不起我的職業嗎?」她問。
「職業不分貴賤。」
「那是為什麼?」她再次給他機會。
他沒有回答她,把車開往回家的山路上,不過卻沒有回到家裏,而是停在一處可眺望台北夜景的山坡上,他知道她一直在流淚,是他的怒濤傷害了她年輕脆弱的心靈,但他卻始終沒有開口安慰,逕自下車,走到山崖邊點了一根煙,悶悶地吐著煙霧。
妮可噙著淚,瞅著他蕭颯的背影,忽然領悟到在這整件事中他才是真正受傷的人——她不該瞞著他的!
她輕輕開了車門,走向他,立在他身後。「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告訴你,我要去應征工作,才惹得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