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羨慕的低語,散落在庭院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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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色方褪,顧家上下開始忙碌起來,幾個丫鬟輕手輕腳地扶起睡得有些迷糊的芷娘,服侍她梳洗之後,在花廳裏擺放了精致的吃食,之後就匆促退下。
芷娘手裏握著浸過溫水的帕子,神智漸漸清明了些。她困惑地站起身來,細致如玉的蓮足滑入錦緞軟鞋裏。連軟鞋都是先用熱氣煨過的,錦緞溫暖地包裏著肌膚。連軟鞋都這麼考究,更不用說她身上穿的細綢了,那根本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她從小就生得粉雕玉琢,所以被嬤嬤仔細地照料供養著,吃的用的穿的都是上好的東西,但是顧家的財富太過驚人,替她准備的東西,都精致周到得讓人驚歎。
只是,瞧見丫鬟們這麼周到的伺候,她的心情反而更加低落。這一切是為那個辛家的小姐准備的,顧家根本不知道她並不是高官的女兒,只是一個被送來羞辱顧炎的名妓。
想到她那個咳個不停的丈夫,芷娘有些驚慌地環顧四周,卻完全沒有見到他的人影。她纖細如春蔥的指握緊身上的軟綢,隱約有些不安。
她從小在飄柳院裏長大,雖然只是領花箋到高官家裏陪酒,但是在耳濡目染下,當然也知道男女之間那一回事。不過經過一夜深眠後醒來,她沒有感到任何不對勁。
鳳冠霞被好端端地放在桌上,先前穿的褻衣等等都被丫鬟收去,她懷疑昨夜她根本是獨自度過的。那麼,顧炎沒有進到新房裏來嗎?
還在猜測的時候,門廊上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她被嚇得跳了起來,緊張地看著門被緩緩推開。
「睡得好嗎?」沉穩而溫和的聲音,有著一絲怪異的壓抑,顧炎邊咳邊走了進來。
芷娘眨著眼睛看他,沒有了紅紗的阻礙,她終於能夠好好地看看這個被眾人傳說訕笑的男人。
他的肌膚是不自然的白,低垂的眉目看來很沒有精神,雙手都用錦緞包裏著,大概是怕冷著了,連身形都有些佝僂,仿佛已經病入膏肓。
芷娘看了他半晌,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她身上只穿著軟綢,實在不該讓他看見。她連忙拿起一件外衣遮在身前,美麗的臉有些羞紅。
「別害羞,我們已經拜過堂,你是我的妻子了。」顧炎看見她羞怯的動作,眼裏閃過一絲光芒,又匆匆地避開視線。「昨晚因為我身子不舒服,所以沒有回房裏來陪你。」他解釋著。
芷娘咬著下唇,看著眼前的顧炎。他看來好虛弱,但是那聲音卻又那麼溫和好聽,安撫了她緊張的情緒。她直覺地認為他不是壞人,這讓她的良心自責得更厲害了些。
這麼好的人,還是個令人同情的病人,她怎麼能夠欺騙他?
「顧爺,請你聽我說,有件事情我一定要跟你解釋清楚。」她著急地說道,鼓起勇氣走上前來。就算是真相被揭露後,她會被毫不留情地趕出去也罷,她就是不願意欺騙他。
「不用尊稱,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低頭對她微笑,目光掃見她緊握著外衣的細致纖指,意外地看見她沒有遮掩到的前襟,微微露出一抹誘人的白嫩。
他想起先前在城外的別館裏,他戲玩著慌亂如鹿兒的她,低頭舔吻她胸前肌膚的旖旎春光。屬於她肌膚上溫暖的香氣,仿佛又充斥了他的舌尖,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
看見他的笑容,她的良心疼得更厲害。「我必須告訴你,我並不辛家的……」她的話還沒說完,他就開始劇烈地咳了起來,咳得雙肩不斷地抖動,久久都停不下來。
芷娘天性善良,一時不忍地走上前去,柔軟的小手忙著輕撫他的背部,想要讓他能快些順過氣來。等到他的劇烈咳嗽略略停了些時,她才坐在他面前的紅檜椅上,專注地看著他,打算說明一切。
「你聽我說,我不是……」她張開紅唇,盈盈大眼中滿是認真的神色。
像是算好時間似的,顧炎又開始猛烈地咳了起來,完全打斷了她說話的機會。
她無奈地一邊輕拍他,一邊在心裏焦急,懷疑他若是一直咳下去,她根本就沒機會解釋。老天爺,她到底該怎麼辦?
木門上傳來輕敲,石墨恭敬地站在門外,徐緩地說道:「主人、夫人,幾位官家大爺們前來祝賀,請兩位到前廳去。」他推開木門,讓幾個丫鬟捧著華麗的衣服入內。「丫鬟們會替人著裝打扮。」他看了猛咳不已的顧炎一眼。
芷娘驚慌地站了起來,心裏亂得沒有主意。那些高官果然來了!等她跟顧炎出現時,這場惡意的作弄就將被揭穿,那些人會說出她身為名姣的身分,羞辱他一時不察,竟然娶回了一個風塵女子……她連忙想要抓住顧炎的衣袖,但是他用手輕輕拍拍她,嘴角帶著笑容,聲音還是那麼溫和沉穩。
「我先到大廳裏等你。」他不容她再多說任何話,就像是有意要阻止她開口。
她還想要跟上去,石墨偏偏就擋在門前,一臉恭敬卻不肯退讓。「請夫人先著裝。」他低著頭說道。
芷娘焦躁地握緊了拳頭,任憑丫發們擺布她,換上美麗的宮裝,梳好絲緞似的長發,在發上盤著顧家的傳家首飾。好不容易終於裝扮妥當後,她連忙提著裙擺,問清楚了大廳的方向,就邁開蓮足奔去。等到了大廳旁的垂簾時,已經跑得氣喘籲籲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端著茶盤,正站在垂簾之外,嘴角帶著詭異的笑容,伸手蓋住茶壺,之後放開。說也奇怪,當他松開手時,茶壺竟然叮叮當當地亂動亂響。
「看來,還是得壓著才行。」皇甫覺自言自語說道,轉頭看見奔近的芷娘,眼睛陡然亮了起來。「夫人。」他低下頭,掩飾著眼裏閃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