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兒睡吧!至少味道好一點,雖然自己身上已經有臭味,但不表示她願意回到那間窄小的通鋪裏,去聞五十個人身上同時散發出來的體臭。
一個月只能洗三次澡啊……這個國家竟然將女性糟蹋至此!
她怎麼會被丟來到這個女權卑下的地方?而且沒得商量,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就成了女奴的身分!
這種日子,她還要過多久?她還能撐多久?想改變,又該如何改變?
無論如何,她絕對無法忍受自己再這樣挨過下一個五個月。
她得好好想一想了。
又是中午的點心時間。季如繪依照慣例沒看那些比磚頭還硬的粗餅一眼,只喝了幾口蓮子湯,將湯裏那幾顆煮得硬梆梆的蓮子吃完後,就要尋一個地方去休息——
「季奴,啊不是,是季!我說季,你怎麼又不吃了?」離奴眼尖,將手中的粗餅往旁邊一丟,及時將季如繪拉住。
「我不想吃。」
「不吃不行啊,瞧瞧你瘦成這樣,怕是挨不到兩年就會沒命。雖然說我們奴隸的命不值錢,可好死不如賴活著啊,也許有一天老天開眼,讓哪個好心的主人看中,買了去當家奴,賜姓給我們姓白,我們就可以過好日子了呢。」
「去!進了皇宮,一輩子能這樣就是老天恩賜了,還敢有別的指望呢,作夢去吧!」一旁工奴聽到,回頭呸了一聲。
「吃你的去吧!管我那麼多。」離奴虛踢一腳過去。
季如繪回頭看著向來樂天知命的離奴一眼,她喜歡離奴的憨厚樂觀,但對於她的「夢想」卻感到悲哀,但又不能說這樣的夢想是錯的。畢竟「被買去當家奴」這樣的夢想,對於沒有身分姓氏、低賤得比泥土還不如的粗奴們而言,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出路了。
「來,坐下,坐下。好歹吃一口吧!」離奴以體力上的強勢,將季如繪給拉坐在一旁。將好不容易從一堆搶食人群裏搶出來的餅,很大方地分一塊給她——
「喏,吃吧!」
「不了。」見離奴滿臉不贊同的神色,揪緊她的手也沒有放開的打算,只好勉強又加了句:「我牙口不好,沒法吃。」
「這好辦,泡點水就可以吃了。」離奴左看右看,發現蓮子湯已經被舀個精光,但這難不倒她,就見她從草叢裏掏出一只髒兮兮的陶碗,說道:「我去跟頭子討點淨水給你。」
她們這類的低級奴隸,每日的糧食與淨水都是上頭配給,想多要一些都極之困難。幸好負責她們這一房的領頭人心地還不錯,雖然嘴巴上會凶兩句,但卻是會給個方便的。
「不必了。離,你快點吃,等會就要上工了。我是說真的!」季如繪無奈地將人拉住,由於她的體格相較之下實在太單薄,使盡了力氣要拉人,仍是給帶著走了好幾步,惹來附近看戲的人一陣低笑。
「你這人啊,也真不知道是在倔些什麼!」離奴見季如繪堅決地表達出不肯吃點心的態度後,只好將滿腔的熱心給滅了。
正要坐回原地將大餅吃完,眼角不意瞥到工地的入口處突然走進來六名服裝筆挺潔白、看起來等級很高的宮衛,當下眼睛看得都直了,滿眼都是崇拜欽羨。
那些宮衛一踏進采石場,便往工頭的休息處走去,目光隨意地四處打量著在場的所有工役,但也很快就收回目光,所以沒有瞥見離奴正在努力挺胸縮小腹的滑稽樣。
「喂喂,季!你看!」離奴籲出一口憋著的氣,指著那些宮衛,語氣滿是羨慕。
「喔。」季如繪跟著看過去,也就看了那麼一眼,就沒興趣了。
不過季如繪的冷淡完全影響不了離奴高昂的情緒,就見她以夢幻的聲音道:
「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成為皇家宮衛,可以穿上那麼威風的衣服,然後在京島繞一圈,啊!就是死也瞑目了!」
季如繪突然想到什麼,又抬頭看過去,將那六個人都看了個遍,脫口低語:
「都是……女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你說什麼?」離奴一頭霧水地問。
「怎麼沒有男的?」見離奴還是一臉問號,季如繪只好說得更明確一點:「我是說,怎麼都是女宮衛?男人幹什麼去了?」
季如繪問完後,發現不只離奴錯愕地瞪著她,連其他原本忙著吃粗餅的工役們也都從食物裏抬起頭,像看怪物一樣地瞪著她看。
她……說錯了什麼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