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因種種揣測而糾痛不已……
相公……大姊……對於霄兒,她該怎麼辦才好?
在這個宅子中,已沒有足夠分量的人能以長輩姿態對待他,如果,他存心報複些什麼,她這個二娘除了承受,還能怎麼辦呢?是她欠他的。
韓霄,你意欲為何?
第三章
芙蓉軒是踏月山莊五個院落中,唯一種滿百花的地方。春天一到,百花競放,不僅香味四溢,各色彩蝶花蜂更是妝點得大片花海更形亮麗繽紛,美麗得猶如一副初繪成的晝。
花園正中央一座名喚「探春亭」的亭子正是雲淨初每日必來彈琴的地方。點起一盅檀香嫋嫋傳天際,琴聲悠悠忽忽,如訴如泣地在天地間遊走彌漫,融入初春的盛景中,渾然一體得教人沉醉,怎麼也舍不得介入打擾,破壞這美麗的一刻。
雲淨初已不間斷地彈了一個時辰了,已近午時,春陽也不再溫吞,努力地展現熱力,教人微沁著汗。今日是個晴朗的好日。
這樣的好日,自己實在不該一心愁慘以對。可是,為什麼連彈出的琴音也無快樂的音色呢?強裝而出的愉悅,到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唉……
而她竟只能為這一切消極以對,絲毫不能掙紮些什麼;逃避與懦弱是她目前僅有的。事實上,她有的一向不多,她的全部世界一直是沉沉的暗,無盡的黑暗。這樣的事實早已教會了她,對於一個瞎子而言,「希望」是奢侈到令她連想都不能想的東西,否則她只會跌得更重。她曾經幻想當有一天醒來時,眼前不再黑暗,但那是奢想;即使八年來有不少名醫前來診治她的眼,但那也只是加速讓她面臨絕望罷了。
她的生活一直在絕望中堆積,已瀕麻木的地步,偶爾稍有牽動,也是蝕心的疼痛。
少欲少求已成了她不讓自己受傷的方法。
可是……為什麼此刻不該有的妄念竟是這般困住她?她是個有缺陷的人,怎麼能放任自己去任性行事?即使一顆心失落了又如何?誰會因著一時的沖動去娶一個瞎子,進而賠上一生去照顧她?世上不會有這種人的!
她必須面對殘酷的事實,必須殘酷地警告自己,否則,當別人再度無情地傷害她時,她會承受不住,而致終生再難治愈那創痛;她只能理性地去選擇一條安全的路走。她沒有資格冒險,她沒有命去賭……
「啪!」地一聲,撫在手下的琴居然斷了一根弦,她低呼了聲,縮回疼痛的右手指頭。流血了,她輕輕地將指頭含入口中。通常在她彈琴時刻,會叫碧映帶丫鬟退下,不讓人打擾;要是碧映在呀,怕不大呼小叫了!
食指有些疼,琴弦斷了也不好再彈,正想起身自己摸索回房,不料,她的手居然被抓住了!
有人?怎麼她沒有感覺到?!直到自己受傷的右手給抓住了,她才強烈地感覺到身側不知何時傳來一股強猛的存在感。
「別慌。」
韓霄抓過桌上的手巾小心地為她清理傷口,其實只是小傷而已,但他就是不能忍受有任何不適出現在她絕美出凡的面容上;而她無瑕如玉的肌膚也不該有任何瑕疵出現。
「你!你……」是他的聲音!但他怎麼可能會在這兒出現?雲淨初未受傷的左手真切地摸到他結實的胸膛,猶如被燙到般,連忙了回來,小拳頭緊緊地貼在自己心口。
「是我。」他看著她,眼神複雜,語氣也複雜,亦怒亦喜,交錯之後成為一種森冷表象的漠然。
她為他語氣中的不善而想縮回手,但他牢握著。掌心的溫柔與他的聲音成強烈的反比,讓她不安又困惑。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因為這裏有你。」包紮好她的手指,他依然不打算放開她。輕聲地說著他的回答,所有摻雜的情緒,全在眼眸中化為似水柔情。
這樣由剛中蘊含著的柔意,最教人心慌情亂,她有些抖瑟地開口:「這樣是不行的,你……自行闖進……而我,而我已……」
她已許配給了人,而且未婚夫是他唯一的弟弟!他的心中閃過微微的疼,而急速湧上的蠻橫教他冷了心,掩住了初冒出的柔情蜜意。她姓「雲」,這便足以讓他做任何事都無須愧疚。
「你已如何?」他輕笑,一手托住她潔美的下巴,氣息拂在她面孔上。有絲輕薄意味。
她左手從袖袋中掏出他給她的腰飾,難過於他轉變得輕浮,抖聲道:「還你。也請你把鎖片還給我。」
想不著痕跡退開他的掌握,卻由不得她動,他原本握著她手掌的手,不知何時已摟住她纖腰,讓兩人的距離益加親密。
韓霄接過腰飾。不言不語地凝視她,是忘形於她的絕豔,還是心思深沉地想算計於她?真要傷她,太簡單了,但他真的忍心嗎?
雲淨初推著他胸膛:「我的玉鎖片呢?」無奈怎麼也拉不開彼此的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