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忽然劃過了一道刺眼的閃電,大雨就在此時傾盆而下,仿佛一片巨大的瀑布,橫掃著整個鄴城,陣雷在低低的雲層中間轟響著,震得她耳朵嗡嗡地響。
不可能,子惠怎麼會死了?不可能……
「崔大人,我要去見子惠。」她臉色慘白的又重複了一遍,「我要親眼看到才相信,子惠他不會就這樣死的,不會的……」
「夫人,王爺真的已經不在了……」
「娘,爹——死了嗎?」一個輕輕的聲音從旁邊冒了出來,翠容一驚,這才發現孝‧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們,小小的臉蛋上滿是淚水。
「孝‧……「翠容心裏一緊,連忙將她抱了起來,現在她所需要的是冷靜,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孝‧,她絕不能讓女兒受到半點傷害。
她強撐住了身子,啞聲問道,「賊人何在?」
「賊人已被隨後趕來的高洋大人所殺,只是王爺他已經救不了……」崔季舒一臉哀戚。
高洋?翠容的腦海中閃過了那個瘋顛顛的男子,怎麼會是他?愚笨如他,又怎麼會如此湊巧的趕在這個時候出現?那家奴蘭京又為何偏偏挑高澄即將禪位成功的前夕行刺?
她越想越有破綻,越想越覺得恐懼,
難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夫人,消息……已經傳到……在下……告辭了。「他轉過身,跌跌撞撞的朝門外走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來低低說了句,」夫人,雨越下越大了……鄴城變天了……自己小心。」
翠容的心裏微微一驚,低頭緊緊抱住了孝‧,「好孩子,我們立刻就要離開這裏,明白嗎?」
「我哪裏也不去,」孝‧抓著她的衣襟,不停流著淚,「爹死了,對不對?就像小玉一樣死了對不對?」
她知道什麼是死,當她的那只叫作小玉的兔子一直沒有睜開眼睛時,娘就告訴她,小玉死了。
所以,她知道,爹死了。
「孝‧……」翠容強忍住了即將湧出來的眼淚,如果不是在女兒面前,她一定會痛哭流涕,但是——現在,除了她,女兒再沒有別人可以依靠,若要使別人堅強,先要讓自己堅強。
「我不要爹死,我不要爹死……」孝‧哭喊著。
「孝‧,你爹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有娘,」翠容伸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水,「堅強一點,孝‧,娘會保護你的,娘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孝‧似懂非懂的望著自己的娘,哭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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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個雷電交加的夜晚,四周是漆黑的天空,漆黑的兩岸,漆黑的河水,暴雨不分絲縷,像整塊幕布沉重地覆蓋下來。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此時正急馳在鄴城的城郊,朝著南邊而去。
坐在馬車內的翠容,看了一眼懷裏的孝‧,孩子因為哭得累了,總算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想起清晨離開時,高澄的音容笑貌還曆曆在目,現在卻天人永隔,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尖銳的刀子一般撕扯著自己的皮肉,她那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翠容剛要開口相問,只聽見車夫發出了一聲慘叫聲,接著馬車的簾子就被一柄帶著鮮血的劍挑起一角,殷紅的鮮血正順著劍尖滴落在她的繡鞋上。
翠容心知不好,只是下意識的將睡著的孝‧拽到了自己的身後——
眼看著那柄劍就要刺下來,忽然又聽得一聲慘叫聲,這次發出慘呼的卻是劍的主人。
翠容大驚,只聽得簾子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夫人,你和孝‧都沒事吧?「在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翠容渾身一震,伸手拉開了簾子,顫聲道,」斛律大人,是您嗎?
孝‧也在此時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那位在大雨中持刀策馬而立的男子,盡管他的臉上還帶著血水,渾身卻似乎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不像太陽般耀眼,也不像星光般燦爛,卻仿佛月光般靜謐,讓人安心的靜謐。
她吃驚的望著他,這個時候出現的斛律大人恍若一輪明月,定格在了她的記憶深處。
「你們沒事就好了,」斛律光露出了一抹釋然的表情,「我聽說王爺出事的消息後立刻去了你們府裏,沒想到你們已經離開了……幸好趕上了,不然你們如果有個萬一,我怎麼和王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