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伽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尋思著長恭和他同睡一帳時似乎從來沒有蹬過被子……又聽得皇上加了一句,「莫非長恭是一人一帳?」
「回皇上,臣和長恭同睡一帳,可從來沒發現她有蹬被子的壞習慣,偶而磨牙那倒是有的。」他敏銳的察覺出,皇上似乎想在他口中套出些什麼。
「磨牙?你不說我還忘了,這孩子小時候的確有這個毛病。沒想到了大了也沒改。」高湛神色複雜地盯著棋盤,又問道,「那平時在軍營中,長恭是經常和兵士們混在一起,還是一個人的時候多?」
「自然是和兵士們在一起的時候多。」
「對了,上次長恭在翼州受傷的時候,是何人替她上的藥?」高湛忽然又問了一句。
恒伽的目光所及之處,只見皇上那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背上,有淡淡青筋突現,可見皇上是用盡全力捏住了那粒棋子,仿佛要將什麼強忍住。他心裏一驚,莫非皇上在懷疑……不可能啊?皇上怎麼會忽然懷疑起這件事……
「回皇上,是臣親手替她上了藥。」恒伽抬起了眼,平靜地望向了了高湛。高湛半眯起眼,那冰冷的眼神猶如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他的身體,似乎在打量著什麼,又好像是在揣測著他所說的真假。
就這樣默默對視了片刻,恒伽又不慌不忙地笑了起來,「不過長恭極能忍痛,每次上藥時盡管痛入骨髓,可他死活都不出一聲,不愧是我大齊的好男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明顯地看到皇上的眼神軟了下來,有一抹深深的心痛稍縱即逝。
很快,皇上草草就結束了這盤棋,就讓他退下了。
離開的時候,恒伽回頭又望了皇上一眼,只見他整個人仿佛被黑暗所籠罩,一聲極輕的歎息從風中傳來,那是仿佛能夠讓聆聽的人心靈最深處顫栗起來的聲音。
抬頭間,無意中看到一片輕巧的樹葉靜靜地墜落在塵埃中,一陣微風匆匆掠過,那玲瓏的葉片用盡最後的力量緊緊抓住風的羽翼……最終卻還是翻騰了幾下,落在了一片塵埃之中。
第四章 危機
王宮裏的紅葉已經開始飄零,掉落的紅葉細細碎碎鋪滿庭院,池水潺潺,載著落葉流向遠方。
此時已經身在王宮的長恭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昨夜自己本來想找恒伽一起去流花苑,卻不知他跑去了哪裏,只好自己一個人去那裏找線索,結果還被灌了好幾杯酒。這幾天恒伽好像一直都很忙碌,也不知在忙什麼別的事。那個朱剛的相好小琴姑娘,嘴巴實在是太嚴,這兩天愣是什麼都沒打聽出來。雖然狐狸告訴她已經想到了讓小琴開口的好辦法,但她總是不放心,尤其一想到三哥現在身陷牢獄,她更是心如刀割,滿腦子都是如何為三哥洗脫罪名的念頭。所以,當九叔叔今天叫她來陪他喝酒時,她根本一點心思也沒有。
「長恭,你今天可是心不在焉啊。」高湛漫不經心地說道。
長恭望著手裏的酒觴,心裏猶豫著要不要問高湛現在到底想怎麼處置三哥,因為之前她問過幾次,都被他給搪塞過去了。雖然他向她保證了不會傷害孝琬的生命,但她總歸還是感到有些忐忑不安。現在她倒是希望九叔叔能一直拖著,這樣就能給她更多的時間找到證據。
只要找到朱剛,那張契約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至於如何說服他,就算她拼了這條命也一定會讓他說出真相。
「九叔叔……我三哥……」想到這裏,她抬起頭想詢問,卻不經意間發現九叔叔的眼睛正牢牢盯著她,那瞳孔中浮著一抹妖冶的血紅色,似乎將一股幾乎無法抑制的深重怒氣和懷疑隱藏起來,隱隱又流轉著一抹詭譎陰沉。
九叔叔的眼神——好恐怖……她的背後驀的冒起了一股寒氣,不知為什麼,今天從進來開始,就一直覺得九叔叔好像哪裏不對勁,整個人都有些怪怪的。
懷著壓抑苦悶的心情,她一口飲盡了觴中的酒。高湛示意旁邊的宮女前來添酒,只見那宮女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就在走到長恭面前的時候,小宮女忽然驚叫了一聲,整個酒壺都竟然都掉在了長恭的身上!
長恭促不及防地站了起來,只見那酒水正順著她的衣服往下流……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皇上王爺饒奴婢一命!」小宮女嚇得立刻跪倒求饒,渾身直哆嗦。
高湛的臉上盡是冷酷之色,「好大的膽子,來人,立刻將她……」
「九叔叔……她也不是故意,饒了她這一次吧。」長恭也顧不得自己的狼狽樣,急忙打斷了高湛的話。
高湛想了想,倒也十分罕見的對那個宮女說了一句,「今天就看在蘭陵王位你求情的份上饒了你死罪,自己去領十杖吧。」
「九叔叔……」看到他的臉色,長恭知道自己再多說也沒有,九叔叔能饒了那宮女的性命,已經是大出她的意外了。
「長恭,你隨我來。」高湛站起身來,示意長恭跟他進了房間。
一進房間,高湛就吩咐下人們拿上了一套幹淨的便服,「長恭,你這個樣子會感染風寒,趕緊把衣服換了吧。」
長恭愣了愣,忙搖頭,「算了,九叔叔,我還是回去吧。」
「不能在這裏換嗎?」高湛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你我都是男子,在我面前換衣服也沒有什麼關系吧,或者,我讓宮女來服侍你換?」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我還是先回去吧。」長恭莫名的感到一陣心慌意亂,今天九叔叔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