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擔心,因為我和婁太後的關系,沒有幾個人知道,也包括小荷。謹慎起見,在將她救出去的時候,我是以阿妙的身份聯系她的。所以皇上若是查的話,最後查到的人一定是宋靜儀。這樣,我既能除去這個心頭大患,還能將所有的罪名都推給她。只是,我也沒有想到,孝瑜竟然先成為了犧牲品。我沒有想到皇上竟然這樣狠絕,如果沒有猜錯,宋靜儀現在多半是在他的手中生不如死吧。」
「大哥……」長恭感到自己的心髒正在流著血,痛得無法呼吸。
「我的罪孽太深,所以終於輪到了自己的兒子。」長公主的眼中一片空洞,「其實,昨天我就想對你說實話,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不想你恨我……我……」她忽然從懷裏抽出了一把匕首,「長恭,若是你想殺了我為你娘報仇,就動手吧。」
長恭霍然起身,雙目中似有火焰要噴薄欲出,啞聲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她猛的奪過了那把匕首,用盡全力的捏在了手裏。
一幕幕紛亂的情景忽然接連不斷的湧入腦中,
大娘幫她換衣服的情景,
每日為她准備好燕窩的情景,
為了她的傷流淚的情景,
因為擔心她而責罵她的情景……
一起在亭子裏賞月喝茶的情景……
然後,她的胸口,有什麼東西很響很響的碎成了一地。
咣當一聲,她手裏的匕首掉到了地上,「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是三哥的娘。」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長公主愣愣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捂住了臉,痛苦地流下了眼淚。
死去的人已經沒有機會再見。
而活著的人,也會從此消失。
她,還有這個高家,永遠的,真正的失去長恭了。
斛律府內,還是往常一樣的寧靜。
恒伽坐在房內翻看著書籍,臉色雖是一片沉靜,但顯然心思完全不在這裏。雖然這次長恭比上一次恢複的更快,還全心全力的操辦起孝琬的後事,甚至也拒絕了他的幫助,但不知道——她究竟還能撐多久?
「斛律大人他在休息,王爺你……你……小的去通傳一下……」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接著房間的門就被砰的一聲打開了。
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略帶狂亂,又傷心欲絕的臉。他的心忽然狂跳起來,按捺住了自己的驚詫忙問道,「長恭,怎麼了?」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搖著頭,忽然上前了兩步,緊緊拽住了他的衣襟。淚水如斷線一般流著,流著,很快流到她的嘴裏,苦澀的……滲透喉嚨……多的……滲透了那幾乎說不出話的聲帶。
「大娘……一直騙著我。」她那破碎的聲音猶如劃過他心間的一把利刃,順著逐漸黯然的語調,迷濁了他的眼眸。
這一刻,他感到心如刀割。
他知道他的毀滅開始了,因為他懂得了什麼是極致的心痛。
最珍惜的人被殘忍地傷害,自己卻,連最簡單的安慰都做不到。
他只是無言的擁抱著她,將她緊緊地靠在自己懷中。
長恭努力地睜大眼睛,仿佛想看清楚這眼前的一切。
但眼前卻突然模糊,所有的光線瞬間暗淡。
一切重歸黑暗。
一切知覺……都失去了。
夜已深。今夜的星在深邃蒼穹的映照下,閃爍的格外璀璨,朦朧的月光將黑夜緊緊包裹,不願它泄露半分清寒之色。
恒伽坐在榻邊,輕輕摸了摸長恭發燙的額頭,面露憂色,起身絞幹了盆裏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臉上微微沁出的薄汗。之前她已經好了許多,沒想到今日受了打擊又變得厲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