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裏,燭火輕輕搖曳著。
長恭饒有趣味地看著那個容貌清豔的少女,嘴角含笑,「聽段洛一說,我就知道是你。怎麼了,多日不見想我了嗎?」
來者正是秀姜,她略帶惱意地瞪了長恭一眼,「蘭陵王,你還是這麼口沒遮攔。我誠心誠意想來找你商量,你就是這個態度嗎?」
長恭微微一笑,「在下失禮了。姑娘是來傳達你父親的意思,還是告之你自己的意思?」
秀姜垂下頭,「我也不想騙你,我父親是絕對不會投降的。」
「哦?」長恭對她的坦白倒有幾分驚訝。
「本來我也抱著一絲僥幸,但你今晨那一箭令我軍士氣大跌,明天一戰恐怕凶多吉少,我父親性子傲,就算知道前方無路也必定要走下去,雖然我心裏清楚,但無奈身為女子,自己的命運根本由不得自己,可螻蟻尚且偷生,請高將軍到時能為我說情,念在我主動請降的份上,請皇上饒了我的性命。」
聽了她的話,長恭忽然心有感觸,恍惚間有一刹那的失神。
遠處的營帳前,恒迦添加完了最後一處的木柴後,擦了擦手上的灰塵,無奈地搖了搖頭,唇邊輕揚的弧度卻猶如一泓彎月。也只有那個家夥,才能想到這麼孩子氣的招數……
正打算往自己帳篷走的時候,透過逐漸散去的白霧,他看到段洛神色古怪的守在一旁,還時不時地望著長恭的營帳。
「段副將,這麼晚你還不去休息嗎?」他掛上了那個招牌式的完美笑容。
段洛本就心神不寧,被恒迦一問,倒自己先慌張起來了,「屬下,屬下……」
恒迦眸光一暗,心裏不知為何湧起了一絲莫名的不安。
「段副將,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營帳裏的蠟燭即將燃盡,微弱的燭火掙紮著閃爍著黯淡的光芒。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這個情我一定會幫你求。」長恭斂起了笑容,低聲道。
秀姜眼眶一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順勢拉住了長恭的衣袖,「高將軍,我,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就在這時,她的眼中驀的閃過了一道寒光,藏在袖下的短刀脫鞘而出,如流星一般直插長恭的面門!
「長恭!」帳篷前的布簾也在同一時刻被人掀了起來,恒迦素來冷靜的臉也隱隱帶了一絲焦灼,在看到長恭已經迅速出手架住了那把短刀時,他這才松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就算他從段洛的口中猜到來者居心不良,但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傷得了長恭呢?
「你……」秀姜的眼中閃動著不甘心。
長恭一臉平靜地看著她,「其實從你進來開始,我就知道你另有目的。若是我沒見過你,自然會信你的話,可是高秀姜,我知道你同樣也是心高氣傲的女子。這一招,對我並不管用。」
「不管用嗎……」秀姜淒然一笑,用力奪過了短刀,二話不說竟然朝著自己的胸口紮去!只聽撲的一聲,鮮血頓時四下飛濺,長恭大驚,也來不及多想,急忙上前一個箭步扶住了她,「高秀姜,你這是何苦?」
長恭的話音剛落,只見秀姜的嘴角邊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說了句什麼,接著她握著刀柄的手微微一動,唰的一聲居然從原來的短刀裏又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了幾乎和自己貼著身子的長恭!
恒迦想要上前阻止已經來不及,心裏霎時一片冰涼,腦海裏卻莫名的有一句話不停回響。
最是人間留不住……
留不住……——
鄴城,昭陽殿。
高湛手中的棋子撲的一聲掉在了棋盤上,滴溜溜地轉了幾個圈才滑到了地上。
「皇上,您怎麼了?」和士開急忙起身問道。
高湛面帶困惑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沉聲道,「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胸口好像一下子空了。就好像,整顆心被掏走的感覺……」
「皇上,你最近的面色也不好,是否在擔心此次的平叛?」和士開勸慰道,「蘭陵王能征善戰,必定旗開得勝。」
「長恭也應該到翼州了吧。「一想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高湛的薄唇抿起了一條幾不可見的弧線,淡淡的,一如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