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寶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人人都說我們三姐妹裏大姐脾氣最好,現在這算什麼?兔子急了也咬人?」
錢明珠卻沒有笑,她搖了搖頭,幽幽道:「從來沒有人,傷我傷的那般狠……我看見滿屋的喜慶紅色中,我的自尊就像那散落的珍珠一樣,四下迸裂,崩潰,顆顆破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是誰賦予他那樣的權利這樣羞辱我?只因為他是太子我是平民?」
「姐姐……」錢寶兒從未見過大姐這個樣子,心中有點慌亂,忙握緊了她的手。
「妹妹,你等著看吧。東宮是阿修羅的戰場,而我,一定要贏!」
這一刻,寶兒看見她唇角堅毅眼神傲絕,忽然心中微顫,回家的路上,轎子出了宮門,掀起簾兒往回看,十二月淡淡的陽光下,東宮的匾額看起來也不那麼璀璨亮堂了。
權勢富貴,它葬了多少女人的一生?而她的姐姐,她那外柔內剛異常驕傲的姐姐,能否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來?
阿修羅的戰場,非贏,即死。
錢寶兒走後不久,來了一個貴客。這可真是貴客,那雙鳳靴踏足東宮時,連躺在塌上裝病的錢明珠也不得不起來迎接。
「明珠叩見皇後娘娘……」
「快起來,既然有病在身,這些繁文縟節的就免了吧,快躺好。」皇後示意身後的宮女將禮物捧上,「這是年前達殷城進貢來的千年人參,興許對你的病情有些幫助,讓宮女們熬在粥裏日進一碗,這身子就會慢慢好起來了。」
錢明珠看了看錦盒內若大的千年寶參,眼珠由淺轉濃,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於皇後的來意已猜到了幾分,當下恭敬的答道:「多謝皇後掛念了。」
一旁宮女搬了椅子過來,皇後在床邊坐下,拉起她的手感慨道:「這才幾天沒見,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就瘦成這樣了,我可見憐的,真是作孽。」
錢明珠笑了一笑。
「旭琉那孩子也真是的,妻子病成這樣,他都不來看看!來人啊,傳我的旨意,讓太子速速來此。」
「皇後——」戲演到這份上,錢明珠只能順著戲碼出聲阻止,「太子有國事要忙,臣妾的病又不是什麼絕症,何苦去打攪他。」
皇後等的就是她這句話,道:「明珠,照理說夫妻間的事情本不該由外人插手,但旭琉身份不同,他是當朝的太子,未來的雛君,一舉一動都影響頗大……」
錢明珠柔柔打斷她:「皇後有話,不妨直言。」
皇後臉上露出尷尬之色,猶豫了半天哈哈一笑道:「其實明珠這麼聰明,肯定已經猜到我的來意了對不對?是這樣的,上次選妃時,有位王姑娘,與你一樣,都過了我們考驗。後來因為皇上比較欣賞你,所以選了你當正妃。此事本來那樣就算了,可是現在被那些多事的大臣們翻了出來,說……」
「說既然我不受寵於太子,就需為太子另立一位新妃,是這樣麼?」錢明珠微微而笑,笑得有點莫測高深。
皇後忙道:「不不不,不是另立,只是再立,再立而已。」
錢明珠的反應是揚了揚眉。
「你放心,既然皇上當初選了你,你就是正妃,這位子誰也動你不得。那位王姑娘,只是側妃而已,低你一輩。」皇後拉著她的手,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母後知道你才嫁來沒多久就立新妃,著實委屈了你,但是身為皇家的媳婦,咱們沒有其他選擇。其實宮裏的女人最苦,丈夫何止是三妻四妾,我們不但連半個不字都不能說,還得笑著接納她們,維持正室的尊嚴。」
錢明珠低垂著眼睛道:「此事但憑皇後做主,明珠一切聽娘娘的。」
皇後喜道:「我就說明珠最是明理,果然如此!瞧瞧,這麼懂事的太子妃,真是我們皇家之幸、太子之幸呢!那就這麼定了,下月初五,迎娶側妃。」
「希望到時臣妾的病已經好了,可以出席娶妃大典。」
「那是自然,到時候還要讓她拜你這個姐姐呢!」皇後本來怕明珠這邊不好說服,誰知她竟是如此柔順,一說就成。眼見任務順利完成,不禁大感喜悅,又閑聊了好一會兒,才眉開眼笑的走了。
錢明珠坐在床上靜靜的想了半天,忽然扭頭對宮女道:「把鏡子拿過來。」
一宮女依言取來了鏡子,奇怪的看著這位新太子妃,見她左照右照的,便脫口說道:「太子妃不必照鏡子,就已經夠美的啦!」
「美?」錢明珠笑了一笑,「允如你知道嗎?在宮裏最不缺的一個字就是『美』。我照鏡子不是想看自己美不美,我只想看看我的這張臉,能不能將任何情緒都掩藏的滴水不漏。」
銅鏡裏,芙蓉面上眉眼恬靜,目光盈盈如水,哪有半分不快樂、不甘心的樣子?
但是,這樣的反應不是逆來順受。忍?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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