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命運的蜘蛛網一樣,隨著時間緩緩吐絲,結成捕獲某種結果的蛛網。
那天騎腳踏車回家,載滿家具的卡車以不緊不慢的速度行駛在我的前方。搬家公司的貨車到處都是,我並沒有怎麼在意。
到了家的附近,才發現那輛卡車就停在門口。
下意識地就知道了,是那戶新搬來的鄰居。
冷眼打量了一下,掏出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手放在門把,准備推動。習慣性地在開門之前往左邊看了一眼。
有個像美少女一樣的男孩子抱著花盆站在對面的路旁。
他頂著一頭像毛線織出來似的毛茸茸的頭發,還是那種要用粗毛衣針來織的卷曲毛線,一綹一綹地覆蓋在額角上。眼睛黑白分明的,對比強烈到讓人覺得不真實。大小適中的鼻子,微微上翹的嘴唇。之所以還能看出是男生,是因為那個稱不上白皙的皮膚吧。
亞非拉或者索拉裏的孩子一樣。
雖然我沒有見過那裏的小孩,但印象就是這個樣子。
他穿著寬松的墨綠色豎條雙排扣翻領大衣,裸露出的脖子、手掌、腳踝都意外的纖細,像個洋娃娃一樣眨著杏仁眼,抱著小綠松的花盆,茫茫然地看著對面。然後……一點一滴地對著我打開了笑臉。
有顆虎牙,真難看。
我皺了下眉,嘮叨了一句,快速地轉身,關門,進屋。用沉重的關門聲,阻隔那莫名其妙像可以對任何人展現的OPEN/OFF/式的電燈模式笑顏。
「這是良屋。我們家的良屋。」
到了晚上,自終於不再丁冬作響的隔壁,來了敦親睦鄰的鄰居。身材苗條的太太拉著下午看到過一次的毛毛熊,捧著毛巾禮盒站在我家玄關,很快又進入我家客廳。
「哎呀,還說什麼時候去幫幫忙的。原來已經搬進來了呀。」
母親頂著虛偽的笑臉,手忙腳亂地拍打沙發,請客人坐下。什麼嘛。嗤。明明昨晚之前還在對鄰家的大興土木抱怨得不得了。大人就是這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真討厭。
「哪裏呀,今後還要請您多多關照呢。」鄰居家的太太巧笑倩兮地說著,一面再次用力拍了拍下午看到過的小孩。
「我們良屋也要轉到附近的學校了。好像和令公子是同一間學校。請和他好好相處吧。」
「是這樣啊。雅也,快點過來。」
為什麼大人的交際,總是要利用小孩子當借口?
我不甘不願地走過去,馬上就被推了出來。
「這是我家雅也。平常就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怎麼會,看起來又成熟又沉穩,比我們良屋靠得住。」
在讓人的耳朵都快要起繭子的煩人的交際詞語中,我只能硬著頭皮瞪視對面。看起來雖然嬌小,卻意外和我差不多高。少年很天真似的漾起笑顏,用異常直接的目光,筆直地注視著我。
這個人就是良屋,安信良屋。
他喜歡叫我小雅。
不過我都是連名帶姓地叫他。
因為他,我終於有了有生以來第一個朋友。
不是我想要,而是我擺脫不掉。
安信良屋插班就讀在距離家附近最近的那所中學——也就是我所在的學校。因為年紀相同,所以是同樣的學年,因為湊巧,編入同一個班,因為聽說我們是鄰居,為了方便照顧新來的,就讓他坐在我後面。
理所當然的,要我負責帶他熟悉校園。
理所當然的,提醒他哪節課要更換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