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在意明朗凜冽的開始。
就算受到傷害,如果那事情發生在昨天以前,就可以一笑置之。
這種滿不在乎的生活方式,是少年時代的我,唯一自以嘉許的依持。
「夏天的安排是怎樣?」
蜷坐在房間的床鋪上,我低頭修理手中的鬧鐘。良屋跨坐在寫字台前的椅子上,一搖一晃地咬著鉛筆,歪頭看著攤在腿上的作業簿。
「要去打工啊。」不是早就知道嗎?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店長會帶我們全部的人,一起去一趟海邊。也算是聯誼活動吧。」
「真好。」馬上露出了露骨的羨慕眼色,「我卻要補習功課呢。真鬱悶。」
說著鬱悶,卻並沒有流露多麼煩惱的神情。我笑了一下,良屋一直都是那種乖小孩,會認真地聽父母的話。
「還好啦。你的成績其實也不算差。」
以中途轉學耽誤的功課來論,良屋幾乎算是聰明了吧。中等左右的偏差值,卻並不能令他那習慣優越主義的雙親滿意。
「與其和家庭老師什麼的學習,我還比較想讓小雅教我功課呢。」
「書本那種東西一旦放學,我可是不想再翻哦。」
「但是小雅的成績卻一直都很好呢。真厲害。」他宛如真心如此認為一般,佩服地說著。
「雖然大家付出的程度不一樣,但念書這回事是最容易取得相同結果的東西吧。」所以我一直覺得這很無趣。
我不必複習功課也能取得八十分。
但是良屋努力補習一番以後,想必也只能取得八十分。
既然最後大家一樣是八十分水准,過程不同又有什麼好稀罕。
「一點意思都沒有。無趣。」
成為我口頭禪的話語反複出現,良屋已經聽習慣了。
「那個啊……」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又有點欲言又止。
「搞什麼。」我笑了,「又不是女人,別婆婆媽媽的。」
「我是想要說……」他微微嘟起嘴唇,「因為小雅不管做什麼,都可以很輕松地完成,所以才會覺得比較無趣吧。小雅總是喜歡高難度的事。」
「別胡說了。」我下意識地反駁,「我才沒有那麼偉大吧。」
所謂的「完美主義」並不符合我的風格啊。
就連在店裏打工,也只是因為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可做的事。
我家父母可不會像良屋的雙親一樣,擔心我的學業一類的。對於打鋼珠玩電玩一類年輕人喜歡的遊戲我又沒興趣,在店裏打工的話,因為面對的全是些我不懂的樂器,反而不會產生厭煩的感覺。
也許真的像良屋說的一樣,我喜歡「有難度的東西」。
因為是初中時代最後的暑假,說要參加店裏的活動,也沒有被父母所勸阻。提醒良屋幫忙注意不要讓在附近散步的狗在我家門前大便後,揮了揮手,告別那張孩子氣濃鬱的寂寞的臉,我跟隨店長他們前往海灘。
熱呼呼的風迎面吹過,隔著鞋底也能感覺到潮濕的砂粒。
我和晴美手忙腳亂地支起遮陽傘,而店長已經飛快地脫下圓領罩衫,口中呦呦地喊著,像只人猿一樣忙著奔往大海的懷抱了。
「是雅也君最後的暑假吧。」
紅色的帶子系在白皙的手腕上,因為調整大傘的角度而在眼前晃蕩,手的主人微垂著頭,剪得齊齊的劉海下面,是秀氣的鼻子與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