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嗎‧你想拒絕啊!」小楓雙手叉腰,歪斜著嘴角,十足惡人嘴臉。令智子直覺面目無光,眼前發黑。
「公主,」不理會小楓的無禮,青年緩步前行,停在三步之外,手腕一翻,探出一枝尚未全開的櫻花,直視智子,他輕輕一笑,「春花易凋,更先零落的卻是賞花人的心,橘逸勢宅內雖只栽種著垂楊野草,卻也怕惹您觸景傷情。不如收下這枝未開之花,當做我這未能盡職的主人對公主的賠罪吧。」
「……你、你!」過了兩秒,才明白似乎是被人家拒絕了,情況出乎意料,小楓不禁瞪大眼睛,遲鈍得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她最怕的就是這種文縐縐的對話了。
「公主愛惜春天之心,便如我欲維護公主之心是一樣的,還請公主不要令我為難。」帶著豔麗的笑容,清清淺淺地說著親切的話語,橘逸勢已將花輕輕放入智子的掌心。
手中的花分明尚未盛開,鮮紅的色澤卻似火焰,觸手的刹那,她竟覺得手心一陣發燙,好像接在掌中的不是欲開的櫻花,而是即將燃燒的火焰。
她聽著這個與小楓的借口幾乎同樣拙劣的謊言,這個毫無誠意也並沒有避諱掩飾之意的拒絕,感受著這種明知她聽得懂他的抗拒,卻完全不怕她聽得懂的傲慢。然而,他始終清清淡淡地站在三步之遙的距離處微笑著,用那比櫻花還更柔軟的笑容,包裹住他所有的缺陷,明知是拒絕的修辭,竟也絕不會令人感到難堪。
「將要飄散的花,有幸碰到公主的手,它也會感謝公主的成全吧。」幹淨的嗓音有些飄忽悠遠。
她抬首,望向那個始終與人保持三步距離的青年,忽焉,還他以一個詭異的微笑。這次,就放過你吧。
嫋娜回旋,她拉著尚一臉愕然的小楓走上車子。還是第一次,她遇到了一個如此難以捉摸的人,像用風中花絮堆成的假人,喜怒無形,冷湛淡漠,安怡動人,仿若夜晚的月亮,只是存在於那裏,就足可魅惑人心了……
「公主!公主!」
「嗯?」智子淡淡地應聲,將心神自回憶中‧J離。
「真是!我叫了你很多遍呀。」在想什麼嘛。
「不好意思,我只是才發現這樹花竟開得如此妖豔。」
「是嗎?」小楓眯起眼睛,順著智子的視線望向適才剛絆倒過自己的櫻樹,「我記得公主不是不喜歡豔麗的花嗎?」
「突然……就喜歡了。」智子輕輕一笑。
「可是公主啊,最好還是不要喜歡過於妖美的東西吧,」小楓意味深長地說道,「奪人心魄的美麗往往代表著不可預知的危險哦。」
「是這樣嗎?那可就麻煩了……」
「麻煩?」
「因為,已經喜歡了呢。」
智子仰頭,望向用消失的生命譜寫華麗的飛櫻,花瓣紛落,有幾枚乘風而來,落在智子的袖上,雪白的衣袖印著緋紅的櫻花,一並動蕩不寧。風,吹動漆黑的長發,掠向耳後,清涼的感覺不知為何竟讓人有些悵然若失。
「我是橘逸勢。」
淡淡的晨曦中,推門而出的青年這樣微笑著說時,那雙冰冷得沒有分毫笑意的眼眸中,反射出的究竟是美麗、是悲哀、還是寂寞呢……
松柏參天,扭扭曲曲地伸向天空蜿蜒。濃鬱青翠的枝條相互搭錯成密密遮擋陽光照射的屏障,即便到了仲春時令,身處其中,也依然覺得陣陣寒涼。四季無分的針葉松包圍住整座宅邸,從外面望去,總給人蕭瑟寒冷‧淒的觀感。
「鬼宅?」
懶散地斜靠在廊前,覺得頗有些好笑的青年放下手中的書,用詢問的眼神望向自己惟一的家臣。
「是啊!」還很年輕的仆人一臉義憤地握緊雙拳,「不知道是誰在胡亂傳言喔!讓我找到的話,一定給他一拳!」
然後再被人家打到哭著回家嗎?望著一臉認真的年輕人,橘逸勢不樂觀地想著。
「那麼,都流傳了些什麼呢?」
「說我們這裏‧風陣陣鬼氣森森荒草沒徑人狐難分!」可惡!他明明都有拔草的說!屋子裏也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哪有荒草沒徑!這種流言分明是在汙蔑他清光的勞動成果。
「這不是事實嗎?」橘逸勢不解地皺皺眉,真不知道清光為什麼會為這種事情生氣。家裏本來就是冷森森的啊,因為院子裏有池塘嘛。說是‧風陣陣也不能算是造謠吧。而且他也親眼目睹過有黃鼠狼鑽進鑽出的啊。
「大人!」嗚——清光的感情受到傷害了,「還有更難聽的哪!說『偶爾在有月亮的晚上,會看到一個像狐仙般美麗的男人出入!』你知道這是在說誰嗎?」可惡哦!哪個無聊到編派別人還寫得像是白話小說啊。
「像狐仙般美麗的男人啊……」橘逸勢停頓了一下,然後充滿安慰地對他笑了笑,「清光,雖然別人這樣誇獎你,但你還是要記住保持謙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