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大人!那是在說你啦!」不要故意氣他好不好?他這麼英武帥氣玉樹臨風,哪裏像狐仙啊!
「既然贊美的人是我,那你就更不用生氣了啊。」橘逸勢費解地看著他,「原來差十歲真的是有代溝,我們天天生活在一起,對於你,我還是這麼地難以了解。」
「呃……」清光氣得打了個嗝。
「原來你已經吃過晚飯了,怪不得不著急,但是我還餓著肚子哪。」橘逸勢雙眼寫滿不贊同,「做人不能這麼自私,你怎麼能偷偷吃飯不管我呢?」
「……」
「咦?你脖子變粗了耶。」
「大人……你氣死我就真的沒人做飯了哦。」
「那趁著你還活著,趕快去幫我做晚飯吧。」
「……」
掛在唇邊淺淺淡淡的笑,在目睹清光腳步不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後,被風吹去般的轉瞬無蹤。用手在木地板上一撐,橘逸勢支起身,天邊漸晚的斜陽垂過一抹柔媚的紅,照在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有種肅穆又淒清的美。
這是沒有人見過的,獨自一人時的橘逸勢所持有的表情,沒有表情的表情。
黃昏的風吹動松樹,松針飄落,墜入池塘,寂靜無聲。連些微的漣漪都不會濺起,他凝望那水中的如針細葉,凝望著自己臨水的倒影,忽然覺得極為陌生。
存在於那裏的人,是橘逸勢,抑或這裏的自己,才是橘逸勢?什麼是幻象,什麼是真實?
「鬼怪嗎?」喃喃說著,他充滿嘲諷地笑了。回避地不去看那水中倒影。伸出雙手也抓不住世間的真實,這樣的自己,和所謂的鬼怪又有什麼區別?
當習慣了用各式各樣的面具遊戲人間,當面對充滿關心的朋友也沒有辦法做到全部的坦誠,內心像有一個不斷膨脹的秘密,壓迫得他透不過氣,就好像住在水底,所接觸的一切,全是動蕩的漣漪……
「這次,我就放過你……」
那個脊背挺得直直的少女,在轉身之前用只有他才聽得到的聲音這樣說道,傲然地離去。那時,他感到了一種近乎恐懼的戰栗。如針般尖銳犀利的視線似乎將要戳穿他所有的假面,暴露出那個連他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自己。理智得出那是危險者的結論,而對於如同鬼狐妖怪般的他而言,面對這樣的挑戰者,究竟是該害怕還是興奮呢?
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聽到由身後傳來熟悉的跑步聲,他搖頭輕笑了:空海,不是我一定要選擇危險,而是危險的人或事,總是選中我。
這就是命運吧。無所謂啊,反正一切事情都如流水過心頭,來去兩無痕。這樣想著,橘逸勢轉過肩膀,掛起戲謔的笑,「清光,又有什麼事?你燒掉了廚房嗎?」
「不、不是啊!大人!剛剛送來兩封書信哪!」清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彎腰舉起手。
「信?」他揚揚眉,奚落地笑道,「有誰會給住在鬼宅裏的狐仙寫信呢?是不動明王寄來收妖的《法華經》嗎?」
「是智子內親王和今上啊!」
攻防反擊戰
「秋田穗,霧似輕灰,何處違,我戀何時有晴歸。」
「阿保親王也用了頗多心思咧,今天的信也寫得很不錯呢。『我戀何時有晴歸』,多麼讓人感動啊。」小楓讀罷,充滿贊歎地將信紙折好收起,「即便只是直接摘抄前人的詩句,但從墨色的濃淡和紙上的香氣來看,他也是個相當風雅的人哦。」
「難得啊……」智子一臉驚詫地停筆抬頭,「小楓你對阿保親王的印象這麼好啊。」很少見她這樣誇獎過別人呢。
「那當然了,」小楓嚴肅頷首,「畢竟,一直以來能堅持每天給智子公主寫情書的人,就只有阿保親王了啊。公主,有句話我忍耐很久了!」
「說——」
「你只有這一個機會了!如果錯失這條大魚,就真的嫁不出去了!」伴隨小楓鏗鏘有力的聲音,智子的眉毛攏成一線,「拜托……我沒有老到那種地步吧……」
「但是因為你的冷淡,曾經如小山一般的追求者就只剩下這一位還在堅守了呀。」
「所謂小山一樣的追求者會望而卻步的理由,是我的冷淡嗎?」智子嘲諷地掀動唇瓣,「恐怕是父皇的退位導致我身價下跌的緣故吧。」
「什麼身價啊,你是花魁嗎?哼,自己說這樣難聽的話!」小楓不滿地嘮叨,「一朝是皇女,朝朝是皇女,你的身份只有越來越高貴,如果可以安嫻典雅地坐在帷帳後面,你也算是個如花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