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正因為有哥哥這麼地關心他,即使沒有父母,他才並沒有感覺過自己是孤兒吧。仰起頭,深秋冷冽的天空聚集著青灰色的雲朵,對氣象並沒有所謂的興趣,只是單純地覺得‧沉且詭異。組裏那個頭發長長的姐姐好像說過,這種天氣正是妖魔鬼怪喜歡活動的時機哩。
不經意地回想起那具血淋淋的屍體,覺得後背又躥起一股涼氣,手指也愈發地冰冷,下意識地蜷縮起來才發現沒有戴手套。他往口袋裏摸了摸,只掏出來一些零錢……
「好奇怪哦,手套呢?」丟在咖啡館裏了嗎?疑惑著要不要回去找,他半轉過身體。
鐵制過街橋延伸向街道兩旁的商場,如密布蛛網般的交通脈絡連接著現代化的都市。西行的電車一輛輛疾駛過眼底,站在路旁等待信號燈轉變的女中學生三五成群,偶爾發出尖銳的笑聲。對面車站上人流洶湧,他卻立刻注意到在那其中,隱藏著一縷正向他射來的灼燙視線。
是誰?他瞪大眼瞳,警戒地望過去。
一個穿著白色風衣的身影,驀然直直撞入眼底。
心髒劇痛,像被尖銳物體用力貫穿。
晁冕踉蹌地倒退一步,面色如雪地按住心口,透過來往車輛的間隙,只是驚鴻一瞥的路人,分明沒有看清對方的面孔,卻為何總有一種異樣的熟悉‧
電車駛來進站,有人上車,有人下車,行人雜亂,信號燈變遷,宛若寶石沉入茫茫人海,他再也找不到那想要與之相見的人……
這是什麼感覺呢‧為何乍然之間,身體湧起無以名狀的悲哀與寂寞‧
他隱隱察覺這份沉重的感情並不屬於自己,卻害怕這難以掌控的情緒伴隨某種即將脫韁的力量會將他征服。
頭好痛!
「喵——」懷中的小貓受到手掌的擠壓,不滿地叫了一聲,跳出他的懷抱,向斑馬線上奔去。
「貓貓!」晁冕驚呼一聲,剛要邁步追去。
突然,紛亂的街道化為破碎的拼圖,白色的人行道在眼前扭曲,視野旋轉,他腳下一絆,用單膝撐住身體重心,雙手抱住腦袋。頭為什麼竟會這麼的痛?該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身後傳來女學生的驚呼,好像有人在問:「嗨,你沒事吧?」
用手掌按住額頭,冰冷的觸感讓漲痛的大腦稍微冷卻下來,竭力讓心髒的跳動回複平常的節律,他低聲回答:「沒事,只是有點暈……」
「喔,這是你的貓吧?」一旁的女學生幫他捉住了貓,彎腰遞給他。
「謝謝。」太好了,沒有丟掉呢。他霍地抬起頭,清爽的劉海下,是一個大大的笑臉。
女學生的臉紅了一紅,笑著躲到同伴的身旁,幾個腦袋靠在一起竊竊私語。
剛才的痛楚就像不存在般地完全消失了,晁冕奇怪地甩了甩頭,把貓咪重新揣入懷裏,扣好敞開的衣襟,蜷起手指沖貓貓作了個威脅的動作,「小笨蛋,在大街上跑步可是很危險的喲。」
女學生們「轟」地笑作一團,晁冕疑惑地望過去,只見她們笑得曖昧,還隱約聽到好可愛之類的話,大概是在說貓貓吧。
來不及多想,眼看信號燈又要變了,晁冕連忙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一定是一大早就看到那種血淋淋的現場,身體又不舒服才會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古怪情緒,快點回家,吃些暖和的東西就會恢複常態了吧。
向天空揮舞雙臂,他可是一個今天才剛好滿十六歲的少年郎呦。什麼悲傷寂寞之類虛無又沉重的感情並不適合他。
盡管窗外已近黃昏,在起居室柔和的日光燈下,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手持小噴壺正在給花籃噴水的青年有著端正清冷的面孔、修長的眉骨、狹長的眼角、高大的身材,真是怎麼看都和自己長得不太一樣。
站在玄關的小地毯上彎腰脫鞋的少年不無豔羨地想著,大概哥哥從父母那裏繼承的全部都是良性基因吧。真希望自己也能再長高一點。
「我回來了。」
全神貫注於眼前事物的青年驚嚇般地回過頭,「小冕?」
「嗯。」中氣十足地回答完畢,晁冕好奇地探過頭,「哥哥你在弄什麼?」一副專心的樣子,連他進來也沒有發現。
「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可是你都已經看到嘍。真沒辦法!」晁水雋笑著讓開身,一個誇張的大花籃便赫然出現。
「哥哥?」他又不是女孩子,過生日還要送什麼花‧何況這麼大,好貴的。雖然這樣想著,但畢竟還是覺得很溫暖。
「今天這麼冷,怎麼不戴手套?」注意到弟弟凍得發青的手,晁水雋皺著眉把他推到裏屋,按下空調的暖風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