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反樸歸真

 埃德加 賴斯 巴勒斯 作品,第30頁 / 共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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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酵母,地球上的八十億人口之中,就有六十億的人口會在一年之內餓想到這兒,貝萊不禁打了個寒顫。事實上這種假設在三天之前也是成立的,但三天之前,他卻從來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他們從紐華克邊緣一個出口鑽出來,離開了車道。地面的道路兩側是一排排毫無特色的農場建,路上人車罕見,根本不需要使用煞車。

「幾點了,丹尼爾?」貝萊問道。

「十六點零五分。」機·丹尼爾回答。

「嗯,假如他做的是日班,那麼他還在工作。」貝萊把車子停在卸貨場,鎖定控制器。

「這就是紐約的酵母農場嗎,伊利亞?」機·丹尼爾問。

「只是一部分。」貝萊說。

他們進入一條走廊,走廊兩側是辦公室。前頭轉彎處有個接待員,一見到他們立刻裝出笑臉。「請問你們找誰?」貝萊把皮夾一亮。「警察。紐約酵母廠有個叫法蘭西斯·克勞瑟的人嗎?」這女孩顯得有點不安。「我查一下。」她接通交換機上清楚標示著「人事室」的一條線路,嘴巴微微張闔地朝通話器講話,不過卻聽不見聲音。

貝萊對這種東西一點也不陌生。這是一種把喉部動作轉換成語言的喉語通話系統。「請大聲講,讓我聽見你在說什麼。」他對接待員說。

她的聲音變清楚了,下過只有後半句:「…他說他是警察,先生。」接著,有個膚色黝黑、穿著講究的男人從一扇門裏走出來。他留了小小一排胡子,有點禿頭。這男人露出白牙一笑:「我是人事室的普裏斯卡,請問有什麼事嗎,警官?」貝萊冷冷望著他,普裏斯卡的笑容有點僵。

「我只是不想困擾工作人員,」普裏斯卡說:「他們對警察有點敏感。」「那是你的事。」貝萊道:「克勞瑟現在在廠裏嗎?」「在,警官。」「那就給我們一根指示棒吧。要是我們到了那裏他已經走了,我會再找你。」普裏斯卡臉上的微笑早已消失無蹤了。他喃喃道:「好的,警官,我給你指示棒。」指示棒上面設定的方向是第二區CG部門。貝萊不知道這在工廠的術語中代表什麼意義,他也不需要知道。這種棒子看起來很普通,大小正好捏在手掌裏。當棒子前端對准所設定的方向時,它會熱起來,移開方向則很快就會冷卻。越是接近目標,棒頭的溫度就越高。

對一個外行的人來說,這種指示棒幾乎毫無用處,因為它的熱度改變得又快又不明確。不過沒有幾個城居民對它外行。大家小時候最喜歡也最常玩的一種遊戲,就是用玩具指示棒在學校的走廊上捉迷藏。(一下冷,一下熱,指示棒,來抓人。熱呼呼,跑不掉,指示棒,真靈光…)貝萊記得,以前他拿著指示棒,穿梭在數以百計的龐大建物中尋路前進。他能夠拿著指示棒找出最短的路徑,就好像這條路已經有人事先為他畫好似的。

十分鐘後,他走進一個大而明亮的房間,指示棒的棒頭幾乎有點燙手了。

貝萊問最靠近門邊的一名工人:「法蘭西斯·克勞瑟在這裏嗎?」那工人把頭一歪。貝萊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房間裏的空氣壓縮機開得嗡嗡響,濃烈的酵母氣味仍然揮之不去。


  

房間另一頭,有個人站起來,正動手解開身上的圍裙。那男人的個子中等,年紀不大,臉上的線條卻很深刻,頭發也有點灰白了。他的手掌很大,指節粗脹如珠。他正用一條纖維毛巾在慢慢擦手。

「我就是法蘭西斯·克勞瑟。」他說。

貝萊看了機·丹尼爾一眼。機器人點點頭。

「好。」貝萊說:「這兒有沒有談話的地方?」「大概有吧。」克勞瑟慢吞吞地說:「不過我快下班了。明天怎麼樣?」「從現在到明天,時問長得很。我們還是現在談。」貝萊打開皮夾讓他看了一下證件。

克勞瑟依舊很鎮定地擦著手。「我對警察局的制度不清楚,」他冷冷道:「但是在這裏,我們的吃飯時間是很緊湊的。我得在十七點到十七點四十五分之間吃飯,不然我就沒飯吃了。」「沒關系,」貝萊說:「我可以安排叫人把你的晚飯送過來。」「這可真好啊!」克勞瑟一點也不領情,「好像貴族還是什麼C級警官似的。

還有什麼?專用浴室?」「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克勞瑟。」貝萊說:「要耍嘴皮子去跟女人耍吧。

我們可以到哪裏談?」「如果你要談,測量室怎麼樣?反正隨你便,我可沒什麼要談的。」貝萊用拇指一比,示意克勞瑟進入測量室。這是一間格局方正的房間,白色,非常幹淨,有獨立的空調系統(外面大房間的空調效果更好)。房間的四面牆上都安裝了許多電子測量器。測量器外面有玻璃罩,只有場力能夠操縱它。貝萊在入學的時候曾經用過比較廉價的測量器。他認得這房間裏的其中一種,他知道,那種測量器每次最少可以測到十億個原子。

「我想,這兒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不會有人進來。」克勞瑟說。

貝萊悶哼一聲,轉身對機·丹尼爾道:「請你去叫他們送一份食物來這裏好嗎?


  

如果你不介意,就請你站在外面等食物送來。」他看著機·丹尼爾出去,然後問克勞瑟:「你是個化學技師?」「不,我是發酵技師。」「有何不同?」克勞瑟一副很自負的樣子。「化學技師只是攪湯管餿水的小角色,發酵技師則是維系幾十億人生存的人。我是酵母培育專家。」「失敬。」貝萊說。

克勞瑟繼續滔滔不絕:「我們實驗室讓紐約的酵母得以維持。我們從來沒有一天、沒有該死的一個鐘頭不在培養鍋槽裏的每一種酵母。我們核查並調整食物的需求因素。我們要確定它的育種純正。我們扭曲它們的基因、開發新品種、淘汰劣種,我們突顯它們的特性,丙重新將它們塑造成型。

「紐約人兩年前開始吃到非當季的草莓,其實那些草莓並不是真的草莓,老兄!

那只是一種特殊的高醣酵母培養基,貝有草莓的顏色,另外加了點人工添加味而已。那種草莓就是在這個房間裏發展出來的。

「二十年前,含醣酒精脂油才剛剛開發出來,品質低劣、味似蠟燭、毫無用處。

然而,它們今天雖然味道仍像蠟燭,但其含脂量卻從百分之十五增加到口分之八十七。如果你今天又使用過高速路帶,那麼你只要記住一點就好了它所使用的潤滑油絕對是AG七號系統的含醣酒精脂油。這東西,也是在這個房間裏發展出來的。

「所以,你別說我是化學技師。我是發酵技師。」貝萊在這個人所表現的強烈自負下,居然不由得氣弱起來。

「昨晚十八點到二十點之間你在哪裏?」他突然問。

克勞瑟聳聳肩膀。「散步。我吃過飯喜歡散散步。」「有沒有去找朋友?或者看次以太影片?」「沒有。只是走走而已。」貝萊緊抿嘴唇。假如去看次以太影片,那麼克勞瑟的配額票就得出現一個洞。假如去拜訪朋友,那麼他就得交代出一個男人或女人的姓名,而且還要經過查詢確認。「這麼說昨晚沒有人見過你嘍?」「也許有人看到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我。」「前天晚上呢?」「一樣。」「那麼,你這兩個晚上的行動都沒有人可以證實了。」「警官,只有在犯了罪的前提下,我才需要證明自己沒有犯罪。我沒事要證人幹嘛?」貝萊不理他。他翻翻自己那本小記事簿。「你曾經上過治安法庭,罪名是煽動暴亂。」「那又怎麼樣?只不過是一個機字號的東西從我身邊擠過去,我把他絆倒了,如此而已。這叫煽動暴亂?」「法庭認為你是煽動暴亂。你被判決有罪,而且罰了款。」「結果就是這樣了,不是嗎?難道你又要來罰我的款?」「前天晚上,布隆克斯區有鞋店差點發生暴動。有人看見你在那裏。」「誰看見了?」「那個時間你應該在這兒吃飯。前天晚上你吃晚飯了嗎?」克勞瑟猶豫著,隨即搖搖頭。「胃不舒服。有時候酵母會讓你胃不舒服,就算是工作老手也難免會這樣。」「昨晚,威廉斯堡附近差點發生暴動。也有人看見你在那裏。」「又是誰看見了?」「你否認這兩次都不在現場?」「我既沒有什麼好承認的,又何從否認起?這兩件事究竟發生在什麼地點?看見我的人又是誰?」貝萊毫不退讓地直視這個發酵技師:「我認為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我想,你是某個末經合法登記備案的中古主義組織的重要人物。」「我沒辦法禁止你這樣想,警官,但思想不能算是證據。也許你也清楚這一點吧?」克勞瑟露齒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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