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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其時
《恰逢其時》以四維空間的理論為依據,描寫一對情人相隔五十年後,由於科學實驗的巧合,重新見面;男的保持著五十年前的容貌和舉止,女的則變成一個離不開輪椅的癱瘓老人。故事揭示了這樣一種科學想像:倘若運動速度能比光速快一百倍,那末就會使一百年以前的事物再現。這是許多人感興趣的問題。
☆ ☆ ☆
屋子向陽的那一面,被太陽曬得熾熱。多爾德爾森夫人坐在開著的落地長窗裏邊,把椅子往前挪了挪,這樣她的頭就可以躲在陰影裏,而讓太陽舒服地曬著她身體的其它部位。然後她把頭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嫻靜地觀望著周圍的一切。
周圍的風景對她來說是永恒的。
平坦草坪的那一邊,雪松像往常那樣挺立。她想,它那伸向四邊的枝條,肯定比她童年時伸出的更遠了。但這也難說,因為那個時候,這棵樹就已經很大了,而現在看起來也很大。再遠一點,繞著院子的樹籬,也像往常那樣整潔幹淨。通向小灌木林的大門,兩側還是修剪成雄雞狀的灌木。說起來也很有意思,雖然尾巴上的羽毛已經隨著它的年齡掉光了,但它們卻仍然做立在那裏。
灌木叢前方的花壇還是像往常那樣美麗或者,也許比以往更鮮豔奪目。有些人還可能會感到那些爭先吐豔的花朵會比平時更加刺眼,然而它們卻依然可愛。樹籬外面的小灌木林跟以前略有不同。小樹多了,一些大樹砍掉了。在枝葉間的空隙裏,粉紅色的屋頂隱約可見;不過那裏從前並沒人居住。要不是這些微小的變化,一個人也許暫時想不起他差不多已經過了一生。
懶洋洋的下午,樹上的鳥兒停止歌唱,蜜蜂嗡嗡地奔忙,樹葉輕輕地飄動,網球場上砰砰聲伴隨著斷斷續續的記分聲不時傳來。也許這是五、六十年來一個普普通通的陽光充足的下午。
多爾德爾森夫人看著周圍的情景,不禁笑了起來。她熱愛這裏的一切。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就喜歡這個地方,現在她更愛它了。
她在這間屋子裏出生長大。結婚後雖然離開了一段時間,但在她爸爸去世以後,又回到這裏。她在這裏把自己的兩個孩子帶大,而自己又在這裏變老……。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的幾年,她差點失去這幢房子但並沒有,她現在仍然呆在這裏……。
是哈羅德,她那聰敏而又可愛的兒子,使她有可能一直住在這裏。……當時,她已經明顯地無力把房子維持下去。當她不得不把房子賣掉的時候,哈羅德說服了他的公司把房子買下來。他告訴他媽媽,他們公司也像其它的買主一樣,感興趣的是房屋的地址,而不是房子本身。這所房子本身已經沒有多大價值了,但它所處的位置卻很合適。作為出售的一個條件,向陽的四間被改成一個單元,作為她終身居住的地方。其它的房間被改成宿舍,供二十多個在北邊馬棚附近的辦公室和實驗室裏工作的年輕人居住。她知道,這座老房子總有一天要被推倒,因為她看到過公司的計劃。但是現在,在她還活著的時候,這座房子和房子南邊、西邊的花園暫時都不會遭到破壞。哈羅德曾經肯定地告訴她,在十五年至二十年的時間裏,房子和花園都不會被征用比她預想需要的時間長得多。
多爾德爾森夫人靜靜地想著:即使離開這個地方,也沒有什麼真正的遺憾。已經是一個沒有用的人了,現在不得不靠輪椅行動,成了別人的累贅。她甚至好像感到她不再屬於這個世界好像她已經成了陰曹地府一個新去的人。整個事情都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首先是進入了一個難以理解的地方;接著又變得這樣複雜,使人們也不想理解。她想,難怪老人們總是對事物迷戀不舍,固守著把他們和他們習慣的環境相聯的事物。
哈羅德是個可愛的孩子。為了他,多爾德爾森夫人盡力克制自己,不使自己顯得過於固執但常常難以做到……
比如,今天午飯時,他對今天下午要進行的實驗顯得異常激動。他實在忍不住要說,盡管他知道他所談的事情他母親一無所知。多爾德爾森夫人只知道兒子談的又是關於四維空間的問題;她點點頭,但並不想進一步了解。上次他們也談論過這個問題。她說她年輕時只有三維空間,不知怎麼這種發展在世界上竟能增加成四維空間。這使哈羅德開始研究一篇關於數學家世界觀的論文。通過研究,就能發現多元多維空間的存在。甚至與時間相關的時空存在也像是屬於多元多維的一種。哈羅德試著用哲學來進行解釋但就在那一時刻,他母親就再也聽不懂了。他越講越玄。他母親認為,她年輕時的哲學、數學和玄學都是分開研究的,現在他們似乎已經不可理解地綜合在一塊。因此,這次她靜靜地聽著,不時發出輕輕的贊許聲,一直聽到最後。講完後,哈羅德苦笑了一下,對母親如此耐心地聽他講述感到十分親切。他來到桌子旁邊,拉著母親的手,溫柔地親了親她的臉頰;而她則預祝他下午的神秘實驗獲得成功。接著,詹妮走進來收拾桌子,把多爾德爾森夫人又往窗戶近處推了推……。
下午的溫暖使人困倦,多爾德爾森夫人半睡半夢,回到了五十年前這樣的一個下午。當時她也是坐在這個窗戶的前面當然那時還沒有想到用這把輪椅等待著阿瑟。她忐忑不安地等著阿瑟,可阿瑟一直沒有來……。
事情的結果非常奇怪。如果那天阿瑟真的來了,她一定會和他結婚,那麼她現在的兩個孩子哈德羅和辛西婭也就不會存在。當然,她也會有孩子,但不會是哈羅德和辛西婭。一個人的存在多麼奇怪、多麼偶然啊!僅僅通過對一個男人說「不」,對另一個說「是」,一個女人就可以使一個潛在的殺人凶手存在……。現在他們多麼愚蠢想把一切都隱藏起來,讓生活變得安全舒適;然而在這背後,在每一個人的過去,伸延著一條靠機會連接的道路,它是由女人們說的「不」或「是」決定的,好像她們被幻想蠱惑了一樣。
奇怪的是多少年來她沒有再想到阿瑟,而現在卻又突然想起他來。
多爾德爾森夫人曾經確信那天下午阿瑟是一定會來向她求婚的。那是在她認識克林-多爾德爾森之前。她一定會同意,並一定會嫁給他。
但是,阿瑟從那次走了以後,就一直沒再回來。他沒有給她寫信,也沒有向她解釋過什麼。她無從探悉其中的原因。直到大約十幾天以後,她從阿瑟母親那裏收到一張有些缺乏感情的便條,告訴她阿瑟病了,醫生建議把他送到國外去。但從那以後,遝無音訊直到過了兩年多,有一天她偶然在報紙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女孩子的那種自尊心,使她感到心靈受到了傷害,有一段時間她非常生氣。可是誰又能知道那不是最好的結局呢?他的孩子會像哈羅德和辛西婭那樣聰敏和善嗎?會對她那麼親嗎?
如此大量的偶然性……所有他們現在談論的那些遺傳基因一類的事情……
網球場上擊球的聲音漸漸地停了。打球的人們已經散去,也許是回去於他們那神秘的工作。蜜蜂仍在花叢中嗡嗡地忙碌;六七只蝴蝶也在花間飛舞,盡管它們飛得並不藝術。溫度逐漸上升,遠處樹木的枝葉閃閃發光。下午的困乏勁兒使人難以忍受。多爾德爾森夫人感到睡意昏沉。她把頭靠在後邊,好像聽到什麼地方有種嗡嗡聲,比蜜蜂嗡嗡的調子還高,但並沒有高到煩人的地步。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突然,幾碼遠之外,從小路上傳來了腳步聲。由於她坐著,她誰也沒有看見。那聲音來得非常突然,好像有人剛剛從草地上走出來踏到小路上一樣然而任何人經過草地她都應該看見……與此同時,又傳來了愉快感人的男中音的歌唱聲,但聲音本身並不響亮。這聲音也來得非常突然。歌詞中間只能隱約聽到:
人人都在做,都在做……
突然,歌聲中斷了,腳步聲也戛然而止。
多爾德爾森夫人睜大了眼睛確實睜得很大。她用纖細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她回憶著剛才聽到的歌聲;她越發確信她熟悉那個聲音雖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一場癡夢,她自己對自己說……就在她睡著之前幾分鐘,她還一直想到他……多麼愚蠢!
然而奇怪的是這並不像夢境。一切是那麼真實清晰,那麼合情合理。她手指下面椅子的扶手還是那樣堅固。
她腦子裏浮現出另一種想法。她已經死了。因此它並不像一般的夢。她一定是坐在太陽底下時靜靜地死了。醫生曾經說過,那種情況很可能預想不到地突然發生。現在或許是已經發生了!她一時感到相當輕松並不是她對死亡感到恐懼,而是眼前有一種磨難之感。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並沒有什麼痛苦,簡直就像睡覺一樣。她對此卻又突然感到幸福;她相當興奮……雖然她仍然奇怪的是她還把手緊貼在椅子上面。
不一會兒,小路上的石子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那腳步聲又出現了。一種迷人的聲音說道:
「真怪!太奇怪了!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多爾德爾森夫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不管怎樣,那聲音毫無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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