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是丹東的話我全都相信,即使在孩提時代,我也懷疑他在神侃。
也許是我天生愚鈍,我出生的年代與丹東說的世界大戰相隔一個世紀,這個世紀猶如一條巨大的鴻溝,我的相象力無法跨越。我不同於瑪蒂達。我只熟悉槍啦、實際幹啦這些簡單的東西,壓根兒相象不出科技遺跡究竟是啥樣,也想象不出曾經存在過與我們的四肢、器官相類似的眾多人類,還有啞巴似的動物。在我看來,這些不過是一個糊塗老人的胡思亂想。從小時候起,我就傾向於關注日常生活現實。
不過,恰恰在日常生活丹東是坦誠無欺的。我還只是被不知名的父母遺棄於荒野的六個月的嬰兒時,就給老人撿來了。從此,他便用自己的生活訓練我和瑪蒂達。每當老人忘記嘮叨歷史和哲學時,他便是一個出色的師傅,他的技藝至令我們望塵莫及。盡管由於瑪蒂達懷孕我與他之間產生敵意,我依然承認並羨慕他的本領,也知道自己欠他的情。
例如,當我們幼小無助而他又饑餓難忍時,他並沒有吃掉我們。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其中的奧秘。如果我處在他的位置,我准會感激上帝恩賜如此豐美的禮物,毫不猶豫地將我們兩個棄嬰吞吃了。只有當我用手感覺到瑪蒂達腹中的胎兒的生命在輕微地顫動時,我才隱約意識到丹東幹嗎要收養我們,將我們視為親人。
突然,一陣貓叫春似的尖叫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倏地躲在一簇藤蔓荊棘後面,往灌木叢裏鑽。太緊張了,我的脈搏加快,心裏撲通撲通地跳,我放眼向城望去,手一揮,將手槍端平。
那可怕叫聲斷斷續續,令人不寒而栗,猶如瘋狂的咆哮,我害怕了。尖叫又卒然消失,隨即萬籟俱寂。我反倒不能松馳,仍然繼續從我隱藏的樹叢裏警惕地向城裏望去。
再次響起了狂叫聲,這次離我更近了,顯然,是從一個街區遠的黑壓壓一片橡樹與櫻樹混雜林裏傳來的。樹林從前是一座微型公園。這時候,月亮照上了一圈淡淡的光環,但月光依然明亮,我清晰地瞧見五個影子從樹林裏搖搖晃晃地鑽出來,笨拙地跑進高高的草叢裏,從它們的姿勢、膚色以及它們散發出來的被微風飄到前面的膻腥味,我認出了是類人猿,先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笛聲就是它們發出的。我的腰弓得更低了,希望能避開它們注意力,這些家夥又狡猾又凶殘,四處騷擾。類人猿接近我的隱蔽處,從我附近穿過。它們形體面貌清晰可辨,而且連他們的驚恐談話的細節我也聽懂了大概。頓時,我意識到自己是虛驚一場。原來,類人猿給什麼東西或什麼事情嚇壞了,拼命往市中心跑去,我還意識到,它們發瘋似地逃命,必將松懈警惕,這正好給瑪蒂達和我可乘之機。於是,我從灌木叢裏爬出來,若既若離地跟蹤它們。
我腹中的饑餓火燎一般,嘴巴是濕的,卻難以濕潤嘴唇。我真不敢想象瑪蒂達怎麼忍受體內兩個胃口。
我尾隨類人猿一街區遠。當它們到達附近那口池塘時,我便緊緊地尾隨其後,果然不出所料,它們完全喪失了警惕,四只類人猿沿著月光鱗鱗的水邊一條路跑去,另一只踏上右邊那條路。
機會到了。我將手槍插腰包裏,解下獵刀,大步流星,迅速地追到那位孤獨的逃跑者身後,揮刀向類人猿刺去,這時,它才注意到我,驚叫一聲,笨拙地扭轉身體,胸部躲過了利刃,但肩部卻挨了一刀。
我從類人猿身上拔出了獵刀。我必須幾刀將它殺死,於是我又舉起曆經一個多世紀依然寒光閃閃的利刀,刺進它的身體。那家夥挨了兩刀,但還沒有咽氣。只見它向我轉過身,身體猛然一抖,掙脫仍然陷在肉體裏的獵刀,隨即又死死地抓住我。
我拼命將一只手伸到類人猿背後摸刀,另一手險擋它的利爪抓我的喉部。我們搏鬥時,它居然對我說話了。我驚恐失色,渾身起雞皮疙瘩。
類人猿的口鼻畸形,牙齒很長,發音含混不清,而且同其它動物一樣,缺乏語法概念。盡管如此,我還是聽懂了大意。
「死了人人殺死殺死兄弟殺死。兄弟。」
「閉嘴,閉上你的嘴。」
「兄弟死了死了人刀殺死的。」
我的手指終於摸到露在類人猿背部的刀柄,拔出刀來,再次刺進去。它猛然喵的一聲,吐了一大口氣,噴了我滿臉鮮血。我感覺到它的肌肉泄完了元氣,正如水從碗裏流走一樣。它呻吟了幾聲,便無刀地卷縮在我的懷裏。我將屍體放倒在草地上,環顧四周。其它類人猿早已沿著大街遠去,顯然,這場短暫的搏鬥沒有引起它們的注意。盡管四周靜悄悄的,我還是感到不安,忍不住納悶,究竟是什麼危險驅使類人猿沒命地往市中心逃竄。
我將溫暖松軟的屍體搭在肩上,跑進鄰近一條背街。但由於路上灌木濃密,荊棘從生,遍布燦爛的黃玫瑰,我不得不放慢速度,折騰了好一陣才到達附近的大街。街角落矗立著一座建築物,是兩層樓的灰石頭結構住宅,頓時,一種安全感油然而生。我一步三梯沖上前門已經凹陷的台階,穿過一條從前是門的溝,進入幽暗的客廳,悄然無聲,眼睛適應一下昏暗,同時尖起耳朵探聽哪怕是最細微的聲音。
我終於踏實了,呆在房子裏安然無恙。
我把屍體輕輕地放在大理石地板上。太緊張了,好一陣我從房門口沿著我來的路望去,但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我最終決定收拾我的獵物,剝皮。於是將類人猿的頭扭過來,露出脖頸,用刀割開一道很深的口子,將體內的血滴幹。隨即,我將屍體四腳長躺,沿著腹部輕輕劃一刀,割進四肢,以便剝皮。剛開始剝皮時,突然脖子感覺到冷冰冰的金屬,我立刻放下手中的活。
一個輕微的嘶啞的聲音在我耳邊嘶嘶響起,「今晚你動作太慢了,我的孩子。太慢了,要是我的話,我早已掏出你的內髒,嘴裏已經品嘗了你的美味了。你慢得我真害羞,怎麼這麼容易就抓住你了。要是能改進你這個賤種,我真想殺了你,這倒下是因為我饑餓的緣故。不過,那就意味著我收養你失敗了,你不覺得是這樣嗎。希拉裏?」
矛尖的壓力離開了我,我轉過身去面對丹東。有3個月沒有見到他了,他的變化令我大吃一驚。在我心目中,他似乎一直都很老,但現在卻由於什麼原因又老了一頭。眼睛下面密布黑色的皺皮,左面頰中風了,頭發全白了。可是,老人剛才玩卑劣的伎倆耍了我,再加之我們之間的沖突,因此,我對他毫無憐憫之感。
「如果你再這樣對我,我要把你的老命收了,丹東。」
「你現在會嗎,孩子?我想不會的。為什麼呢?因為你首先得抓住我,而你恰恰抓不住我。難道你不這樣看嗎?」
沒有必要和丹東爭論。於是,我咽下怒氣,轉身背向著他,開始剖腹取類人猿的腸腸肚肚。我把手伸進腹腔,掏出肚腸內髒,這時,老人竄過來,說:「我吃了一個月的耗子,膩透了。我心子給我吧。」
我沒有理睬他的請求:「你這麼狡猾的獵人不可能,丹東,不可能吃耗子,我不相信。」
「不可能?但的的確確是真的。我想,我最討厭的是,那些小怪物死到臨頭還要詛咒你。只要你仔細聽,就聽得懂它們罵些什麼。快把腰子給我。」
丹東餓壞了,口吻帶著幾分威脅,我知道他很不耐煩了。他雖然上了年紀,卻仍是一個危險人物。於是我示意他過來吃。只見他抓起一塊熱乎的肉,送到嘴邊,滿臉饑餓相。他吃得津津有味,又是抽氣又是咀嚼聲,我終於意識到他是餓成這般模樣的。這頓使我想起自己的饑餓,但我非要回到瑪蒂達那裏才美餐一頓。我匆忙地刀起刀落,在野獸身上劃開長長的口子,幾下將皮皮剝下來,又把屍體肢解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丹東用手掌揩掉嘴上的肉汁,滿足地哼了起來,接著說道:
「媽媽的,鮮肉真是比什麼都好吃。我真想再吃一點,生的倒不在乎,只是吃進去忍不住要吐出來,不過,不是給我一只後腿留著以後再吃吧,希拉裏。行了,行了。孩子,現在給我講一講瑪蒂達的情況怎麼樣?」
「有什麼可講的?你想毒死她。」
「根本不是那回事,孩子。你怎麼連最起碼的道理都不懂?」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圖。你企圖讓瑪蒂達服些不知道你從哪裏弄來的爛藥,好殺死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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