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卡雷菲諾杜在端給他的菜肴面前顯得並不尷尬。他先將它們聞了一遍,他勉強地品嘗著,而且,說到底,他吃的那份午餐,刺豚鼠湯,戈弗雷打下的那只山鶉,一條羊腿,加上卡瑪和豔芙,勉強能平息他劇烈的饑餓。
「我看這可憐蟲胃口好極了!」戈弗雷說。
「是的,」塔特萊答道,「而且對那個家夥,最好留神他那些食人肉的本能!」
「來吧,塔特萊!我們有辦法使他不想再吃人肉,如果他曾經有過這樣的欲望!」
「我不敢肯定,」教授答道,「尤其是在嘗過人肉之後!……」
當兩人在這麼說著時,卡雷菲諾杜非常留神地聽著他們,他的眼睛閃耀著智慧的光輝。可以看出他想聽懂在他面前說的這些話,於是他也說話了。滔滔不絕地說著,然而那只是一串缺乏意義的象聲詞,亂叫亂喊的感歎詞,在那些詞裏,跟在大部分波利尼西亞當地話中一樣,壓倒多數的是「啊」和「嗚」。
總之,不管怎樣,這個按天意獲救的黑人是個新夥伴;我們就認為,這是被最最出乎意料的偶然送給威爾樹的兩位客人的一個忠實的仆人,一個真正的奴隸。他身體強壯、靈巧、勤勞;因此,沒有什麼活使他氣餒。他顯示出一種模仿別人行為的真正天分,就是以這種方式,戈弗雷對他進行教育,照看那些家畜,采集根草和水果,把當天要吃的閹公羊或刺豚鼠切成塊,把從芒紮尼拉野果中提取的汁水做成一種蘋果酒,他在看過怎麼做之後,仔細地執行這一切。
不管塔特萊可能怎麼想,戈弗雷對這個野蠻人從未有不信任之感,而且似乎他永不會為此後悔。如果他有擔憂,那是擔憂那些現在已了解菲娜島的形勢的食人肉者可能回來。
從第一天起,就為卡雷菲諾杜在威爾樹內留出了一個鋪位,然而往往,至少是不下雨時,他更喜歡睡在外面,睡在某棵樹的凹陷處,似乎他想為守衛這個住所更好地站崗。
在他來到這個島後的兩個星期裏,卡雷菲諾杜幾次陪同戈弗雷去打獵。看見獵物遠距離地被這樣擊中,掉下,他總是非常吃驚,但那時他就代狗之職歡樂地沖出去,任何障礙物、樹籬、荊棘、河流都攔不住他。漸漸地,戈弗雷因此非常認真地依戀這個黑人。只有一個方面卡雷菲諾杜顯得毫無進步:那就是使用英語。不管他怎麼努力,他沒法發出固執於這一任務的戈弗雷,尤其是塔科特教授,試圖讓他學會的那些最常用的詞。
時間就這麼流逝著,然而,盡管由於各種情況的幸運湊合,目前還過得去,盡管沒有任何危險立即威脅著他們,戈弗雷仍不得不思忖怎樣能永遠離開這個島,以什麼方式最終實現回到祖國!他沒有一天不想他的威爾舅舅,不想他的未婚妻!他看到壞天氣的臨近不由暗暗感到害怕,這就在他和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之間安上一道更無法逾越的障礙!
9月27日,一種情況出現了。雖然它使戈弗雷和他的兩個夥伴增添了工作,至少,它為他們保證了豐富的食物貯備。
戈弗雷和卡雷菲諾杜正在夢幻海灣的最前端忙著采集軟體動物,這時,他們瞥見在風的吹拂下,無數的小島被漲起的潮水緩緩推向沿海地帶。那就像一種漂浮著的群島,在群島的上面,有幾只那種翼展寬大的、有時被你為海鷹的海鳥正散步或飛來飛去。
這是些什麼物體,在一同航行著,在波浪中起伏著?
戈弗雷不知該怎麼理解,當卡雷菲諾杜肚腹貼地撲倒,然後,把腦袋縮進肩膀間,在身底下折攏雙臂和雙腿,開始摹仿一種在地上緩慢爬行的動物的動作時。
戈弗雷望著他,一點下明白這種古怪的體躁。接著,突然地:
「烏龜!」他叫了起來。
卡雷菲諾杜一點未弄錯,在那兒,在一平方英裏的水面上,不計其數的烏龜正在遊泳。距抵達沿海地帶有100劃①大部分潛沒於水中,而那些鷹因為失去了支撐點,飛起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個大的螺旋形。然而,非常幸運的是,100只這種兩棲動物很快就擱淺在海岸上了。
①蛙泳時每次動作後前進的距離。
戈弗雷和黑人飛快地奔到沙灘上,攔在這海上獵物前,每個的直徑至少有三四英尺。然而,不讓這些烏龜重回大海的唯一辦法,就是將它們背朝地。因此,戈弗雷和卡雷菲諾杜極度疲勞地忙著的,就是這件辛勞的活計。
這之後的幾天都用於拾攏這一切戰利品。烏龜的肉,新鮮的或貯存的都極出色,可以用這兩種形式保存。考慮到冬天,戈弗雷讓把大部分龜肉醃起來,以能用於每日之需。然而,在一段時間裏,餐桌上有了某些烏龜湯,塔特萊不是唯一享受這種美味的人。
除了這一事件,生活的單調無味未起任何變化。每一天,同樣的鐘點用於同樣的工作。當冬季迫使戈弗雷和他的夥伴們關在威爾樹內時,這種生活是否會更加淒涼呢?戈弗雷不無憂慮地想著這一點,但是怎麼辦呢?
暫且,他繼續對菲娜島進行勘探,在沒有更緊迫的活計要占去時間時,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打獵上。往往是卡雷菲諾杜陪著他,而塔特萊留在住所。他肯定不是個獵手,盡管他的步槍放的第一槍是第一流的!
然而,就是在一次這樣的遠足中發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件,這一事件在將來可以嚴重危害威爾樹的客人們的安全。
戈弗雷和黑人前往位於組成菲娜島主要山脊的那個丘陵腳下的中部大森林打獵。從早上起,他們只看見兩三只羚羊穿過那些高大的喬林,但是由於距離太遠,不可能有機會開槍把它們擊倒。
然而,因為戈弗雷根本不想尋找小獵物,不力求為了摧毀而摧毀,他聽任一無所獲而歸。如果他為此感到遺憾,既不是為了羚羊肉,也不是為了他打算好好利用的這些反芻類動物的皮。
已經是下午3點鐘了,他的夥伴和他用柴火做了午餐。午餐後和午餐前一樣,他並不更走運。因此,兩個人准備回威爾樹趕晚飯,這時,就在越過森林的邊緣時,卡雷菲諾杜一下跳了起來,接著,奔向戈弗雷,抓住肩膀,把他帶走,氣力之大,後者都無法抵抗。
20步之外,戈弗雷停了下來,他喘著氣,並轉向卡雷菲諾杜,用目光詢問他。
黑人嚇昏了,伸出手,指著50步不到處的一個一動不動的動物。
那是頭灰熊,爪子抱住一棵樹的樹幹,自上而下點著它那顆碩大的腦袋,就仿佛立刻要向這兩個獵人撲來。
戈弗雷立即,甚至都沒時間考慮,給步槍上了膛並開槍,卡雷菲諾杜都沒能攔住他。
那頭蹠行動物被擊中了嗎?可能。是否被打死了?無法確定;但它的爪子松開了,而且滾倒在樹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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