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阿德先生認為他不能陪九名學生去安的列斯群島旅遊。在學期結束前這段時間裏,他不能離開學校,其中主要一個原因是,八月七日的頒獎大會,他得親自參加。
除了他和其他教師,他手下就沒有工作踏實,組織能力強,認真負責,辦事大家信得過,學生們又願意接受做他們領隊的一個人嗎?
人倒是有,但現在還不知道他本人願不願意出這趟遠門,能不能漂洋過海去冒險……
六月二十四日上午,機靈號約定起航日的前五天,阿德先生有要事給帕膝森先生相告,就把帕膝森先生請到辦公室。
帕膝森先生在安的列斯中學管總務。阿德先生派人去請他時,他正按照他數十年如一日的習慣,忙著結前一天的賬。
帕膝森先生抬起頭,把眼鏡推向前額,對站在門口的勤雜工說:
「我馬上就去見校長先生。」
打勤雜工打發走以後,帕膝森先生拉下眼鏡,拿起羽毛筆,把剛才在賬本支出欄沒有寫全的九字工工整整地寫全,作好小計,拿起他那把烏木戒尺,順手畫了一條橫線,然後把羽毛筆在墨水瓶上輕輕抖了抖,插進經過噴丸處理的筆洗裏清洗了幾次,洗幹淨了,又小心翼翼地擦幹,豎放在戒尺的旁邊。接下來他躁起墨水吸幹器,吸幹賬頁上過多的墨水,把賬頁上放了一張吸墨紙,確信九字尾巴不會滲漏了,這才慢慢合好賬本,放進辦公桌專門放賬本的隔檔裏。再把刀片、鉛筆、橡皮放回文具盒,吹幹淨吸墨器上的塵土。一切收拾停當了,他慢慢站起來,推開皮面安樂椅,離開座位,順手又把皮面安樂椅送回原位。脫去培夫綢套袖,掛在壁爐旁的衣帽鉤上,拿起衣刷,刷刷上衣、背心和褲子,取下衣帽鉤上的帽子,用胳膊抹順抹亮皮毛,扣在頭上,戴上黑皮手套,仿佛要去拜見大學的校長。穿戴整齊後,照了照鏡子,覺得衣冠楚楚了,又發現一根虯髯超出了規定的長度,拿起剪刀修剪平整,最後摸摸手絹和錢夾都在衣袋裏了。轉身走到門前,拉開門,跨過門檻,掏出鑰匙包,從十七把叮當作響的鑰匙中找出一把,鎖好門,順著通往躁場的樓梯下來,穩步斜穿躁場,往阿德先生辦公室所在的正樓走去。到了門口,他先站住,然後伸手按下電鈴,聽到裏面鈴聲響了,站著等人來開門。
乘此間隙,帕膝森先生一面用食指尖摳腦門,一面心裏在琢磨:
「校長會有什麼事要找我談呢?」
上午這個時候進見校長,在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的帕滕森先生看來,似乎的確不太正常。
這到也是,帕滕森先生的手表才九點四十六分。手表上的時間是可信的,因為帕滕森的手表走時很准確,每天的誤差不到一秒,准確度可與主人相媲美。在十一點四十二分前,帕滕森先生從來沒有去過阿德先生的辦公室,他每天向阿德先生匯報安的列斯中學財務情況,但他都在十一點四十二分和四十三分之間到,不曾有過提前或錯後的先例。
帕滕森先生可能開始在猜想了。他猜想大概出了什麼大事,前一天的賬他還沒有結完,校長就打發勤雜工叫他過去。他拖了拖,還是把賬結完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擾肯定不會造成什麼差錯。
門開了,但不是有人出來開的,而是用和傳達室相連的繩子來開的。
帕滕森先生幾步走進走廊——他習慣上是走五步——在第二個貼著「校長辦公室」字樣的門心板上輕輕敲了一下。
「請進!」裏面立即有了回應。
帕滕森先生摘下帽於,抖抖高幫皮鞋上的塵土,重新戴好手套,進了校長辦公室。裏面的窗戶朝著躁場,窗簾半落。阿德先生坐在辦公桌前,面前堆著許多文件,桌上有好幾個電鈕。阿德先生抬起頭,親切地和帕滕森先生打招呼。
「是您叫我來的嗎?」帕滕森先生問校長。
「是的,總務先生。」阿德先生說,「我想和您談件純粹與您個人有關的事情。」
然後指指他辦公桌旁的椅子說:
「您請坐。」
帕滕森先生輕輕撩起禮服的長後襟坐下,一只手平放在膝蓋上,另只手持帽於胸前。
阿德先生說話了。
「總務先生,您知道咱們學校參加爭取旅遊資助金考試的結果……」
「我知道了,校長先生。」帕滕森先生說,「咱們殖民地的同胞慷慨解囊資助旅遊,這完全是瞧得起咱們安的列斯中學。」
帕滕森先生說話從容不迫,口字清晰。從他口中吐出的字詞,他都不無造作地念得抑揚頓挫,鏗然有聲。
「您也知道,」阿德先生又說,「這筆旅遊資助金的使用情況……」
「我知道,校長先生。」帕滕森先生邊說邊點頭,帽子一晃一晃,仿佛向大洋彼岸的什麼人打招呼。「凱輪-西摩夫人是位關心下一代的女性。我覺得她管好祖上留傳的家產,或者她辛勤勞動積累的財富,這已經夠不容易了,可她還有心資助渴望外出遠遊的青年學生……」
「我有同感,總務先生。此次赴安的列斯群島旅遊的條件,想必您同樣也知道了?」
「有所耳聞,校長先生。有船接我們的小遊客。我希望他們不要祈求海神將她那把著名的三叉戟扔進大西洋洶湧澎湃的波濤裏!」
「我也希望這樣,帕滕森先生。往返橫渡大西洋都是海上風平浪靜的季節。」
「其實,」帕滕森先生說,「七八兩月是任性的大海最喜歡的休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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