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一切跡象,將有東北方向的微風。」另一個補充說。
「巴利阿裏群島周圍一定很涼爽。」第三個水手作出結論,同時用指頭彈掉煙鬥裏的煙灰。
「如果起大風,同時解來船上11個繩結不會有什麼麻煩。」舵手說道。他來到遠洋輪甲板上舵手的位置上。「有布卡拉什船長的指揮,什麼也不用怕。好風都在他的帽子裏。只要一打開,船帆就被吹得鼓鼓的。」
這些水手都很自信。不是有這樣一個海上諺語嗎?「誰想說假話,誰只能說天氣。」
兩位年輕人不很在意這些人的推斷,也絲毫不擔心海上的情況和航行中的風險,而大部分旅客中,有的人和他們差不多,有些人不如他們鎮靜,甚至有幾名旅客從一上船就感到頭痛、心慌。
在這些人中,讓-塔高納讓馬塞爾-羅南注意有這樣一家人開始出現在——用兩個年輕人喜歡的比喻說法——地中海大劇院中有點兒過於複雜的舞台上。
這是一個三口之家:父親、母親和兒子。父親55歲,長著一張法官式的面孔,但是他既不是檢查官,也不是審判官;連鬢胡子像椒鹽排骨,前額突出,身材厚實,身高5英尺2英寸。這還多虧穿著厚底鞋子。總之,這通常是《矮人》專欄中那種又矮又胖的人物形象。此時,這個人身著方格圖案的斜紋布衣服,灰白頭發上罩著一頂擋住雙耳的帽子,一只手拿著一把裝在油亮發光的皮套中的雨傘,另一只手提著一個有老虎圖案的帶軲轆的旅行包,旅行包已用兩根皮帶紮緊。
夫人比先生高幾厘米,這足以讓丈夫對她俯首稱臣。肯定是身材緣故,夫人顯得又高,又幹、又瘦,活脫脫一根竹竿,黃面孔,神氣卻很高傲。束著發帶的頭發黑黑的,使人不相信她已50歲,高大身軀裹在褐色羊皮和灰鼠皮縫制的皮筒裏,右手挎著金屬扣的手包,左手套著仿貂皮的暖手筒。
兒子是一個平庸無奇的人,21歲零6個月。表情麻木,長脖子,令人常常感到他很幼稚無知;下巴已開始長出黃色胡須,兩眼無神,帶著一幅近視眼鏡;盡管受到舉止訓練,可是兩腿總是站不直,舉止顯得笨拙難看。總之,是一個蠢才,一個頭腦空空、不學無術的人,用數學上的話說,他是一個「負數」。
這是一個俗不可耐的小市民家庭。夫婦雙方遺產總共1.2萬法郎,他們靠此生活,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坐吃山空。
這一家人是佩皮尼昂人,住在太特河流經的博比尼爾城鎮的一個古老房子裏。他們在地區警察局和財政局注冊的名字是德斯蘭戴先生和夫人,以及阿卡托克-德斯蘭戴先生。
這一家人來到碼頭上,在通向「阿潔萊」號的吊橋前停下了腳步。是上船還是再等一等?或者利用開船前再轉一轉?真是一個費解的難題。
「我們來得太早了,德斯蘭戴先生。」夫人埋怨道。「我們絕不會誤船的。」
「正如你從不錯過指責別人的機會,德斯蘭戴夫人。」他的先生也以同樣的口吻說。
這對夫婦無論在公共場合還是在私下,都以「先生、夫人」相稱,從而使人感到一種矯柔造作的高雅。
「我們上船吧。」先生提出建議。
「我們要在這條已經像秋千一樣晃來晃去的船上度過30個小時,」德斯蘭戴夫人大聲說,「還要提前一個小時登船!」
雖然大海很平靜,不過偶爾會有一陣波浪卷來,引起了「阿潔萊」號一陣輕微的晃動。這是因為離船只出入港口的通道幾百米的地方,修建的500米長的防波壩不能完全擋住向老港湧來的海浪。
「如果我們連港口裏的波浪都害怕,」德斯蘭戴先生說,「幹脆就不要去旅行了!」
「你以為我願意旅行嗎,德斯蘭戴先生?要不是為了阿卡托克……」
「可是,這是已經決定了的事情。」
「但是,不是提前很多時間登船的理由。」
「可是我們要放好行李,安置船艙,定好餐廳的座位。達當脫先生建議我這樣做。」
「你要知道,連你的達當脫也還沒有到!」夫人生硬地說。
夫人向遠處的弗輪迪南防波堤望去,那個被稱作達當脫——個非同凡響的名字——的人還沒有出現。
「喂,你知道,他總是這樣一個人,」德斯蘭戴先生大聲說,「總是最後時刻才到達!我們的朋友達當脫總是在人們不再等他而要出發的時候才出現……」
「是啊,這次也是一樣。」德斯蘭戴夫人很激動。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麼他為什麼在我們之前離開飯店?」
「他想去皮高林拜訪一位做木桶匠的朋友,而且答應和我們一起上船。只要一到,他就登船,我敢打賭他不會在碼頭上耽誤多長時間的。」
「可是他並沒有到……」
「他絕對不會遲到。」說完德斯蘭戴先生邁著堅定步伐向吊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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