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試煉之卷

 崔西 西克曼 作品,第1頁 / 共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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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鯊舟》是一篇以海洋生活為背景的故事。陸地上再也不能生存,人們被驅向海洋;天無絕人之路,海洋可以為人們提供生存的物質,人類仍然可以繁衍生存。但是必須有嚴密的組織,必須有自強不息的奮鬥精神。

小說運用了豐富的海洋知識,對海上航行作了繪聲繪色的描寫。

小說對船隊裏的等級和議會制度以及陸地上種種景像的描寫,具有諷刺現實的意義,非常耐人尋味。

鯊舟

在紐約市,離聯盟廣場不遠,過去有一家專賣鞭繩練索的商店,店裏的照片盡是些腳登高跟皮靴、戴著黑色皮制胸罩的女郎正在捆綁一些身著白衣的姑娘。這裏絕沒有明顯的誨淫。海濱浴場上的女郎身上看不到的部分,她們身上也看不到。因此,店老板不會被指控誨淫而下獄(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西裏爾對這裏心馳神往。每逢經過東十四街時,他總要在赫-勒-(蓋萊克塞)戈爾德的店裏逗留,瀏覽一番最新樣品集。我一向認為他會在某時某地利用這些……在他死後,我通過「鯊舟」,遇見陸地人類大量被屠殺的情景,啊!我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呢。

浮遊生物的春季潮汛到了。格倫維爾船隊上的每一個男人、婦女,連同大多數的孩子們都在忙忙碌碌。在大西洋南部二度水域,乃條巨大無比的帆船正破浪前進,船頭濺起飛沫。水下也是一片生機。春汛幾個星期以來,水面以下的幾米,陽光還能透過,使光合作用繼續進行。肉眼看不見的抱子迅速變成了微型植物,微型植物被微型動物吞噬掉,微型動物又被一股腦兒地卷進海中魔鬼的血盆大口中。其實,這些海中魔鬼從頭到尾也只有十分之一時那麼長,肉眼剛剛可以看到。鯡魚、青魚、小蝦又窮凶極惡地追捕它們,把它們成困地囫圇吞下。這些魚蝦把你眼前百埋碧綠的海面變成了一片融融蕩漾的白銀。

在銀光閃閃的魚群中,船隊斜兜著風,成「之」字形向前行進。每條船把撒在船後的青銅絲魚網不斷收卷上來,從大海中捕撈那白銀一般的魚蝦。

格倫維爾號上的船隊總指揮在整個汛期就沒有闔過眼;他和他的參謀們派快艇去偵察魚群,研究氣象員的字句,分析偵察艇源源不斷送來的報告,他們通宵達旦地工作,一清早,就得發出信號。主桅上的信號旗將告訴船長們「船隊航線偏右5度」,或者「偏左2度」,或者「船隊航線不變」。這些黎明信號將直接關系到全船隊125萬人今後半年的生活。過去就發生過這種情況,一連串的失算使船隊的收成降到維持生活的最低量以下,當然,這種時候並不多。有時,船隊發現一些漂泊船,救援時,首批登船去清理人體殘骸的男人、婦女都必須是不怕惡心的。那種人類相食的慘狀只有在惡夢中才出現。

在整個收獲期,75位船長們也都得經受一番磨難:帆網方程計算。他們的工作是算出帆上的推力和網的阻力,推力與阻力之差應該同維持船的航線和船位的力的大小正好相等。風速、風向、水溫、鯡魚群的粘著力、船體的光滑程度,每一個變化都得加以考慮。撈獲物醃制完畢以後,船長們按照慣例聚集到格倫維爾號上歡宴慶祝一番。

等級就是特權。船長以下的司網、負責操作或維修的。主管食品加工儲存的都沒有這樣的優待。他們只埋頭幹活,一天24小時地梳理魚網,網的一端系在桅杆的纜繩上,另一端用小艇拖出去,讓同口朝外張開,然後收卷到船中央的鼓軸上;他們得仔細地用刃器把卡在網上的鯡魚刮去,不能把網弄破了;一旦發現破損要立即修補;他們一面捕撈,一面將撈獲物分別快速加工、蒸幹、煉油,貯存在船上食品不易變質的地方,又要注意不能影響船體的平衡,還要防止被孩子們偷吃。海面上的銀白色漸漸淡下來,時而露出一塊塊的綠色,最後終於完全消失了。可是,那些活計還得再延續幾個星期。

在整個收獲期,許多日常工作都是一成不變的。鐵匠、制帆工、木匠、看水工、還有倉庫保管員們,他們日複一日地照料著船的某部分機體,翻新、修換,於了一遍又一遍。船無非是那些黃銅、青銅、不鏽鋼的玩意兒。他們把磷銅線編織到魚網、纜繩裏;索具、桅杆和船體都是金屬的。船上的大副每日巡視,他手下的男人、婦女對針尖大小的蝕斑也不放過。針尖大的蝕斑會擴大,一下子就會使整條船沉到海底。每次做禮拜的時候,船上的牧師們都這樣提醒大家。一組又一組的油工忙碌著,他們用煉出的魚油來防止出現那可怕的紅顏色的鐵鏽斑和藍顏色的銅鏽斑。帆布無法保存,天長日久總要磨損,下艙的制氈機就把破舊的帆布剁成纖維,加進海草和魚膠,攪拌以後又制成新的帆布。

浮遊生物的汛期每年兩次。格倫維爾船隊就在南大西洋上左右舷各10海裏的範圍內航行。船隊中75條船,沒有一條船有錨。

第283次汛期結束後的船長宴會還在不緊不慢地進行著。左船隊19號船船長邁克比對右船隊30號船船長索爾塔說:「老實說,我真他媽的太累了,我才不希罕再去赴個什麼宴會,只是不想叫老頭子失望罷了。」

在客廳艙的另一端,總指揮正在接待來客,他裝束整齊,一副古銅色的面孔,他已經是80高齡,卻一點也看不出。


  

索爾塔說:「好好睡上一覺,一切都好了。收成不錯,是不是?壞天氣不算少哇,差點兒泡湯了,不過也有意思。記得276?那次可把我累垮了。真艱苦哇,那是有案可查的。第15天中午時分,我的前頂帆破了個大口子,快要被風吹跑了,我還得靠它維持南一右舷的平衡呢。怎麼辦?我捅破了那個脹鼓鼓的大三角帆等等,讓我先說完,否則你會把記錄扔到我臉上的我又把前壓艙水打出去。嘿嘿!沒問題;前頂帆在15分鐘內換好了。」

邁克比嚇得面如土色。「你這樣會把網弄丟的!」

「我的氣象員完全排除了颶風的可能性。」

「氣象員。你會把網弄丟的!」

索爾塔打量著對方。「說一遍算你有口無心,邁克比,說兩遍就是出言不遜了。你以為我會拿兩萬人的性命當兒戲嗎!」

邁克比用手在他露出倦容的臉上抹了一把。「對不起,」他說,「我告訴你我已經精疲力盡了。當然,在特殊情況下,那可以是一個安全措施。」他走到舷窗邊,看了一眼他自己的船,在格倫維爾號後面長長的梯隊中第19條。索爾塔凝視著他的背影。「丟網」這個詞兒出現在許多俗語中,那意味著不可估量的過失。實際上,一條船失去了磷銅絲魚網,末日將很快來臨。也許,你可以用帆布應急,用剩餘的索具拼湊出一張網來,但是,那怎麼能養活兩萬人呢,況且,維修用的材料需要的也不見得少。在240號汛期以前,格倫維爾船隊曾經遇到過一條漂泊船,孩子們至今還在講述著那些駭人聽聞的故事。船上左右舷值班船員的殘存者們,一個個都瘋了,各人操著刀棒,那真是一場昏天黑地的廝殺格鬥。

索爾塔走進酒巴間,從總指揮的侍者手中接過第一杯酒。一只大鐵杯,盛著一種無色的液體,它是從一種發酵的海藻植物中提取的。這種飲料大約含40度酒精,有一股沁人心脾的碘化物的味道。

他呷了一口,抬頭望去,眼睛突然一閃。一個船長打扮的陌生人正在跟總指揮交談。最近沒有人晉升呀!

總指揮看見他,便招呼他過去。他行了個禮,握住老人伸出的手。「索爾塔船長,」總指揮說,「我的最年輕又最莽撞的船長,也是我的最好的捕撈手。索爾塔,這是懷特船隊的戴傑蘭德船長。」


  

索爾塔猛地愣住了。他當然知道格倫維爾船隊絕不是海上惟一的船隊。值班時,他常常看到遠處的帆影。他知道在他們北面兩度的水域有另外一支船隊,在他們以南兩度的水域還有一支。實際上,全世界海上人的總人口始終在10億8千萬上下。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除了航行在格倫維爾旗幟下的125萬人以外,他還能面對面地看到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

戴傑蘭德比他年輕,皮膚曬得黝黑,尖尖的牙齒閃閃發亮。他的制服極其普通又有點古怪。他見索爾塔好奇,便解釋說:「這是織的布。懷特船隊比格倫維爾晚下水好幾十年,那時已經有再生纖維機了,那種纖維可以重新紡線,我們船也裝備了。6條船裝備了這種機器,另外6條船裝備的另一種。我們的帆大概比你們的更耐用些,可是,那些織布機一旦出故障,修起來就費大事兒了。」

總指揮離開了他們。

「我們與你們之間區別很大嗎?」索爾塔問。

戴傑蘭德說:「咱們之間的區別算不了什麼。對陸地人來說,我們是兄弟血緣兄弟嘍。」

「陸地人」這個詞兒有點令人不快,更不應該與「血緣」相提並論。顯然,他是指住在大陸、島嶼上的人在生活方式、自尊心和信仰上令人震驚的改弦更張。憲章上的字句在索爾塔腦海中又浮現出來:「……報答海洋與它的恩典……發誓與陸地斷絕交往……。」索爾塔10歲的時候才知道世界上還存在大陸和島嶼。他的臉上一定露出了沮喪的表情。

「他們將我們置於死地,」外來的船長說。「我們不能再重新適應。我們被攆出來,每人呆在一個或大或小的船隊,在大洋裏分占兩度水域,完全仰賴鯡魚的多寡,我們之間音信不通。每個人都面臨著災難性的風暴、不景氣的收成、魚網丟失,還有死亡。」

索爾塔覺得戴傑蘭德以前一定多次說過同樣的話,而且在大庭廣眾之下。

總指揮的客人甕聲甕氣地說:「哎,你聽這個!」他的宏亮的嗓音充滿了整個客廳。通常,他就是提著喇叭筒,隔著二三海裏呼喊,補充旗語或者燈光信號的。「哎,聽我的!」他喊道,「金槍魚端上來了大水手們吃大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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