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佐奇瑞大師

 儒勒 凡爾納 作品,第1頁 / 共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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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內瓦城位於同名的日內瓦湖西畔,城中有羅訥河流過,將它分隔成兩部分;而該河又在中央被一座小島一分為二。這小島宛若一艘荷蘭大遊輪停泊在河中央。在現代建築還沒出現之前,這裏是一片奇形怪狀的屋群,層層疊疊,你這我擋,很煞風景。小島太小了,事實上,一些房屋被擠到水濱,任憑風吹浪打。房子的橫梁,因為成年累月地遭到河水的侵蝕,已經發黑,看上去活像巨蟹的爪子。窄窄的河道,如蜘蛛網般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延伸,河水在黑暗中顫動著,仿佛原始橡樹林中簌簌抖動的葉子。羅訥河則隱藏在這一片屋群組成的森林之後,吐著白沫,無限痛苦地聲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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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冬天的晚上


日內瓦城位於同名的日內瓦湖西畔,城中有羅訥河流過,將它分隔成兩部分;而該河又在中央被一座小島一分為二。

這小島宛若一艘荷蘭大遊輪停泊在河中央。在現代建築還沒出現之前,這裏是一片奇形怪狀的屋群,層層疊疊,你這我擋,很煞風景。小島太小了,事實上,一些房屋被擠到水濱,任憑風吹浪打。房子的橫梁,因為成年累月地遭到河水的侵蝕,已經發黑,看上去活像巨蟹的爪子。窄窄的河道,如蜘蛛網般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延伸,河水在黑暗中顫動著,仿佛原始橡樹林中簌簌抖動的葉子。羅訥河則隱藏在這一片屋群組成的森林之後,吐著白沫,無限痛苦地聲吟著。

島上有一幢房子,因為年深月久,所以格外引人注目。這便是老鐘表匠佐奇瑞的家。同住在這當中的還有他的女兒吉朗特,學徒沃伯特,以及老傭人斯高拉。

佐奇瑞可是個大怪人哪!沒人猜得出他的年齡。至於他那又瘦又尖的腦袋瓜在肩上晃悠了多長時間,連城裏資格最老的人也說不上來,更沒人知道他是打哪一天起,白發飄飄地從街上走過、他不是活著,而是像他的鬧鐘的鐘擺一樣晃著。身材又瘦又幹,又總是穿著黑色衣服,這使他看上去像達芬奇筆下的黑色素描畫中的人物。

吉朗特住著整幢房子中最舒適的房間。從那兒,她可以透過一扇窄窄的窗,神色淒涼地眺望侏羅的雪峰。老人的臥室和工作間則在水邊形成一個地下室,地板是建在水上的。

不知從何時起,佐奇瑞不再輕易露面,除非是吃飯時間,或是去調校城裏各式各樣的大鐘的時候。他其餘的時間全都花在工作台旁。那台上堆滿了數不清的鐘表零件。大多數零件都是他自己發明的。他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物。他的鐘表在整個法國和德國都享有盛譽。日內瓦城裏最棒的技師也承認他的權威性,提起他來,全城都為之驕傲。

「是他發明了擺控裝置。」

確實如此,正是從他的這項發明起,真正意義上的計時器才開始誕生。

辛辛苦苦地幹了一天之後,佐奇瑞會慢慢地收拾好工具,把正在調試的最為精密的零件放到玻璃罩下,同時讓旋轉的車床停下來。接著他會打開地板上的活門,耷拉著腦袋在那呆上幾個鐘頭,任憑河水從眼前流過,同時深深地呼吸河面的霧氣。


  

一個冬日的晚上,老仆人斯高拉端上晚飯,如往常一樣,由他和年輕的學徒分享。盡管為他精心准備的是一道藍白相間的精美菜肴,佐奇瑞還是吃不下。對於吉朗特溫柔的發間,他也受理不理的。吉朗特為父親的沉默擔著心,憂傷全寫在臉上。即使是斯高拉喋喋不休地抱怨也未能聽進去,正如他不再聽見羅呐河的咆哮一樣。

沉悶的晚飯過後,老鐘表匠離開了飯桌,既沒擁抱一下女兒,也沒對任何人說聲晚安。他沿著小門走向工作室,樓梯在他沉重的腳步聲中幽怨地聲吟著。

吉朗特、沃伯特和斯高拉一言不發地又坐了幾分鐘。那晚天色很‧沉,阿爾卑斯山上堆滿了沉甸甸的烏雲,大雨仿佛要落下來。瑞士惡劣的氣候使人心裏充滿了憂鬱,屋外南風不祥地呼嘯著。

「我親愛的小主人,」斯高拉終於說道,「你是否覺得這些天來主人有些不大對勁?聖母瑪麗婭!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覺得餓——他心裏有話堵得慌,連魔鬼也沒法讓他開口。」

「父親有些難言之隱,可我想不出是什麼事。」吉朗特愁容滿面地答道。

「小姐,別傷心了。你知道主人就這個脾氣。誰能從他臉上看出他的心事呢?不錯,他是有些煩心事,但明天就會沒事的,他還會為使女兒痛苦而內疚呢。」

說話的是沃伯特,他直盯著吉朗特美麗的眸子——沃伯特是佐奇瑞的開門弟子,因為鐘表匠賞識他的機智謹慎,心腸又好,所以接納他參加自己的工作中。沃伯特對吉朗特懷有一份說不清的崇拜,這崇拜足以激發他英勇獻身的精神。

吉朗特18歲了。她天真自然的面容,讓人想到如今還在不列顛尼古城街頭展出的聖母像。她的雙眸閃爍出無窮的率直的光芒。她本來是詩人夢境中最完美的偶像。她衣著絕不浮豔,肩上的白披肩帶著教堂亞麻布特有的色彩和芬芳。在日內瓦這座還沒受到枯燥的加爾文主義(一種提倡忍受苦難,生活節儉,以禁欲來獲得上帝寬恕的教派)影響的城裏,她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

每天早晚,當她朗誦著那本用鐵箍套住的彌撒書時,她也感受到了藏在沃伯特內心的深情,明白這個年輕工匠對她的赤膽忠心。確實,在沃伯特眼中,師傅的這個家就是整個世界。因此,只要一做完活計,他就來陪她。


  

老斯高拉看在眼裏,卻什麼也不說。她情願喋喋不休地抱怨這時代的罪惡,以及家中瑣碎的小事。沒人會阻止她這麼做,她好像是日內瓦生產的能唱歌的鼻煙盒,一旦上足了發條,要讓它不跑調,只能砸破了事。

看到吉朗特整天悶悶不樂,斯高拉從舊木椅中站起身,往蠟燭末端添了一根燈芯,點燃了,把它放到石壁龕裏的蠟制瑪利亞像旁。他們總愛跪在這萬能的聖母像前,請求她保佑這即將來臨的夜晚。但今晚上吉朗特只是一言不發地坐著。

「好了,親愛的小姐,」斯高拉驚異地說,「飯吃過了。該去睡覺了。你想把眼睛熬壞嗎?啊,看在聖母瑪麗婭面上,去睡吧。在夢中去尋求些許的安慰吧。在這個可惡的時代,誰能保證自己每天都快活無比呢?」

「我們要不要給父親請個醫生?」吉朗特問道。

「醫生!」老仆人嚷道,「佐奇瑞主人可從不聽他們那一套瞎話。他也許會給他的鐘表開點藥,但決不會為自己的身子骨勞駕他們!」

「我們該怎麼辦呢?」吉朗特自言自語道,「他是去工作了,還是去休息了?」

「吉朗特,」沃伯特柔聲說,「你父親有個思想疙瘩沒解開,如此而已。」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沃伯特?」

「也許知道,吉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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