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株肯號離開布洛克襪碼頭之前三小時,我收到一封信,信的內容如下:
「遞交紐約第五號路旅館,巴黎自然科學博物館教授阿龍納斯先生。先生:
如果您同意加入林肯號遠征隊,合眾國政府很願意看到這次遠征有您代表法國參加。法拉古司令官已留下船上一個艙房供您使用。
海軍部長何伯遜敬啟。」
第三章 隨您先生的便
在收到何伯遜部長的信之前三秒鐘,我還像不願意去北冰洋旅行一樣不願意去追逐海麒麟。讀了這位海軍部長的來信,三秒鐘之後,我才理解到我的真正志願,我生平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捕捉這樣搗亂的怪物,把它從世界上清除出去。
可是我剛剛長途跋涉回來,很疲倦,非常需要休息。我只想回去,回祖國去,看看朋友,看看我在植物園內的小房子和我收藏的珍貴標本。但現在什麼也不能阻止我。我忘記了一切,忘記了疲倦、朋友、珍藏,我毫不猶豫就接受了美國政府的邀請。
而且,我還有這樣一個想法,反正條條道路都可以回到歐洲,海麒麟也許客客氣氣地把我引到法國海岸邊!這個有名的動物一也許討我喜歡——要讓我在歐洲海中捉到它,那麼,我至少也要拿上半米以上的牙戟帶給自然科學博物館。
不過,目前我必須到太平洋的北部去找這個海麒麟,這。和我要回法國去,卻是背道而馳了。康塞爾!」我用不耐煩偽聲音叫著。
康塞爾是我的仆人。他一向陪我出去旅行。這誠實的青年是佛蘭蒙人,我很喜歡他,他對我也很好。他是一個生牲冷淡、循規蹈矩、一貫熱心的人,對於生活中的突然事件並不驚奇,他的兩手很靈巧,什麼事都做得來,雖然他的名字叫做康塞爾(「勸告」的意思),可是人家不問他的時候,他決不發表意見。
因為跟植物園裏學術界人士經常接觸,康塞爾漸漸學了些東西〕我可以說他簡直是一個專家,他對於生物學的分類十分熟悉,他能像雜技演員爬梯子一樣熟練地從門、類、綱、亞綱、目、科、屬、亞屬、種、變種,一直數到最後的一個類別。可是他的學問只局限在分類學上。分類就是他的生活,除此以外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對於分類的理論很有研究,但缺乏實踐,我想,他大概連大頭鯨和長須鯨都分不出來!總之,他是個忠實正直的人:
十年來,直到現在,凡我為科學而去的地方,康塞爾都跟我去。他自己從不想到旅行的長久或疲勞。不管有多遠,不管去什麼地方,去中國或是去剛果,他總是提起他的行李箱立即出發①他到哪裏去都一樣,連問也不問。他身體健康,肌肉結實,不在乎疾病,一點也不神經質,就是好像不會用腦子似的,至於思考能力,那就更談不到了。
這個人二十歲了,他的年齡跟他主人的年齡的比例是十五比二十。請讀者原諒我用這種說法來說我現在是四十歲
可是康塞爾有1缺點,過份講究禮貌,他總是用第三人稱跟我說話,有時甚至叫人聽了厭煩。
「康塞爾!」我又叫了一聲,我手裏忙著准備出發的行裝。
當然,對於這樣一個忠心的仆人我是信任的。通常我從不問他是不是願意跟我去旅行,但這次旅行有點不同,是一次期限可以無限延長的遠征,是凶多吉少的冒險,是追趕能像敲碎核桃殼一樣撞沉一艘二級戰艦的動物:就是最沒有感覺的人,對這問題也得考慮考慮吧!康塞爾會有什麼意見呢?
「康塞爾!」我第三次叫他。
康塞爾出來了。」
「先生,叫我嗎?」他進來的時候說。
「是我叫你。快給我准備,你自己也趕快准備,我們兩小時以後就要出發。」
「隨您先生的便。」康塞爾安靜地回答。
「一點時間也不能放過。所有的旅行用具、衣服、襯衣,襪子,都不必點數,」盡量地拿了,放在我的大箱裏,快,趕快!」先生的標本怎麼辦呢?」康塞爾說。
「以後再整理好了。」
「先生的那些奇形怪狀的動物、植物,大馬、大蛇以及其他骨胳,又怎麼辦呢?「暫時寄放在旅館裏。」
「先生的那只活野豬呢?,
「我們不在的時候,托人喂它。另外還要托人將我們的那群動物運回法國去。,
「我們不回巴黎去嗎?」康塞爾問。
「當然……要回去……」我含糊地回答,「不過要繞一個彎。」
「先生,您喜歡繞這個彎?」
「呵!那算不了什麼!不過是一條不那麼直捷的路而已。我們要搭林肯號出發。,
「只要先生覺得合適就成了。」康塞爾安然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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