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認識大頭人啦?」有人問當杜以前的這位囚犯。
「當然。」印度人回答。
「如果面對面碰到他,你能立即認出他來嗎?」
「那就跟認出我自己一樣容易。」
「這樣的話,你可就有希望得那兩千鎊的賞金啦!」一個人說道,毫不掩飾一臉的豔羨。
「或許吧……,」印度人回答說,「但這位大頭人會真的已經跑到孟買來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在我看來這不太可能。」
「他來這要幹什麼呢?」
「大概是再發起一場暴動。」說話的人如果不是在英軍裏服役的印度兵,至少也是經歷過戰場的人。
「既然政府已將大頭人的行蹤被揭發一事公之於眾,那麼可想而知政府在這方面消息靈通得很!」這位插話者屬於那種絕對相信政府辦事能力的人。
「好吧!」印度人又開了口,「願主保佑我能碰見當杜-龐特,那我可就發財啦!」
僧丐往後退了幾步,目光卻一直落在大頭人以前的這位囚犯身上。
天已經黑了下來,而奧蘭加巴德城裏街頭巷尾的興奮勁卻有增無減。關於大頭人的各種傳聞越來越多了。有人說他曾在這座城市露過面;有人卻說他離這裏很遠;還有人拍著胸脯確信無疑地說從省北邊來的一個信使已將當杜被捕的消息報告給了政府。晚上九點時,消息最靈通的人都揚言大頭人已經被抓進了城裏的監獄,和在那過了三十多年鐵窗生涯的幾個薩格人關在一起,第二天一早無須履行任何手續就立刻被絞死。曾和他一起搞過暴動的大名鼎鼎的唐提阿-托皮,就是這樣死在了西普利廣場,但到十點的時候,說法卻又全變了樣。眾人一致認為被囚的大頭人很快就越獄遠逃了,這消息給那些一心想著兩千鎊賞金的人無疑帶來幾線希望。
事實上,以上所述全是道聽途說,無中生有。消息最靈通的人並不比那些不太靈通的或根本就一無所知的人知道得更多。大頭人的腦袋始終是有錢可賺的東西。
只不過那個認識當杜的印度人得到賞金的可能性更大。能有機會遇上這位凶殘無比的大起義頭子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尤其是在孟買地區。再往北,更靠近半島中心的一些地區,在辛蒂阿、布德爾德和烏德一帶,在阿格拉、德裏、坎普爾和勒克瑙這些城市,這位曾頒布過血腥命令,犯下過累累罪行的大頭人早已激起民憤。那裏的人一旦抓住他肯定會將他交給英國人處置。死者的親屬、丈夫、妻子、兄弟和孩子至今仍哀悼著他們被成百殺戮的親人。十年的時間也沒能磨滅他們深埋於心的那份刻骨之恨。所以當杜-龐特決不會粗心大意地跑到這些令他早已聲名狼籍的地方來。假若如傳聞所言,他已穿過印中邊境,或由某種原因,諸如發動起義之類,他已經離開了深山裏的營地,那雖是個極其隱蔽的地方,但英印警方還是發現了它,那麼唯一可能的是他來到了德克坎,只有這裏才是他的安身之處。
而且總督已經聽到了大頭人在奧蘭加巴德露面的風聲,這才懸賞緝拿他。
不管怎樣,應該注意到在奧蘭加巴德,上流社會的法官、官吏、政府的職員們對總督掌握在手的消息頗為質疑。有多少次傳聞根本抓不著的當杜-龐特已經被發現甚至被逮住?又有多少風言風語使這位大頭人簡直成了一個傳奇般的人物。他懂分身術,能使最精明能幹的警探束手無策,但平民百姓卻深信不疑。
在那些最為堅信不疑的人當中,自然有大頭人曾關押過的那個印度囚犯。這個對賞金想入非非,而且又要借機一泄私憤的窮鬼,一心只想著趕緊行動起來。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他的盤算十分簡單:第二天就自告奮勇為總督效勞;在弄清楚有關當杜-龐特的來龍去脈,即那張告示背後的細枝末節之後,就只身前往他被人發現的地方去碰碰運氣。
晚上近十點時,聽了那麼多自相矛盾的傳聞之後,印度人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但同時又更為堅信了自己的打算。最後,他決定先回家睡會兒覺。他唯一的住處就是停靠在杜德馬河岸的一只小船,於是他眯縫著雙眼,恍恍惚惚地朝船的方向走去。
他絲毫沒有料到那個僧丐一直跟在後面,為了不引起覺察,僧丐始終走在‧暗處。
在奧蘭加巴德城這個人口稠密的街區邊緣,此刻的街道冷清了許多。這裏主要的道路通向一片空地,空地外便是杜德馬河,一派荒涼的景象。只有那些趕時間的人還會行色匆匆地經過這裏到熱鬧的街區去。印度人終於聽出了腳步聲,但是他沒發現自己在河邊孑然一人。
僧丐一直緊隨其後,而且始終將自己隱藏在暗處,或躲在樹蔭下或貼著四處的斷壁殘垣走。
但這份小心謹慎並非是多餘無用的。此時,一輪剛剛升起的月亮,正靜發著淡泊的光芒。那印度人早該發覺自已被人緊緊跟蹤。至於要聽到僧丐的腳步聲,那倒是不可能的事。他光著兩腳,與其說是在走路,倒不如說是在滑行,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杜德馬河岸。
五分鐘悄然已過,那位印度人——幾乎是機械地——一步步走向那艘可憐兮兮的小船,他慣於過夜的地方。他的行蹤不能有第二種解釋。他就像一個每晚都必從這片荒地經過的人,此刻完全沉浸在第二天就要去實現的宏偉藍圖中。對大頭人的複仇之心,——誰讓他對囚犯又凶又殘,——加上對那筆賞金的強烈欲望使他變得耳聾眼花。
他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冒失之言所遭來的橫禍。
他絲毫沒注意到那僧丐慢慢地離自己越來越近。
突然,僧丐一躍而起,惡虎般撲向他,手裏一道閃光。那是從一把馬來亞匕首的刀刃上反射出來的月光。
印度人的胸部被刀刺中,重重地倒在地上。
但盡管這一刀刺得又准又穩,可憐的印度人並沒立即死去,嘴裏含含糊糊地說著什麼,而且大口吐著鮮血。
凶手俯身抓起被殺的人,把自己的臉正對著月光說:
「你認得我嗎?」
「是他!」印度人艱難地哽咽著。
還沒來得及最後說出僧丐那聽了讓人害怕的名字,就被掐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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