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覺得距離已經拉得夠遠,長毛只是罵了句陰魂不散,就一屁股坐了下去。趙半括拍拍他,在他旁邊坐著,兩個人一時間都有些失神。
沒有沉悶的怪響,沒有陰沉的天,這時的巨大叢林裏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趙半括想起進入野人山以來的種種,沉默寡言的古斯卡、總是沖在前頭的大牛、牛得要命的曹國舅,甚至是沒什麼存在感的草三,他們都讓他心情沉重。
用手肘碰了碰長毛,趙半括悶悶地道:「咱們說說話,一下子這麼清靜,我還真他娘不習慣。」
長毛轉過臉,表現出驚詫:「你個龜兒子還過不了好日子了,你想說啥子?」
「讓你說就說,哪那麼多廢話。」趙半括罵了一聲,看見長毛滿不在乎的臉,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一閃而過,但又說不上是什麼,也就只是等著他起頭。
歪著腦袋,長毛揪了根草在嘴裏叼著,說道:「菜頭,你是幾歲當兵的?」
趙半括就想起父親把自己送上戰場的日子,一晃眼那麼多年了,心裏歎息一聲,說道:「十七歲,還是棵小豆芽菜,你呢?」
長毛笑了笑,說道:「老子比你早,十五歲就當兵了,連槍都抱不動。那時候成天在外面耍,征兵的排長看我長手長腳,直接拉了就走。」
趙半括也跟著笑了笑,當時的環境下,這是普遍現象,沒被當成壯丁拉走就不錯了。他又問道:「那你怎麼跑到新三十八師來了?」
長毛躺了下來,蹺著腿,閉著眼睛吊兒郎當地說道:「我以前在第五軍,跟著杜長官幹。」
什麼?杜長官?趙半括心裏咯噔一下,猛地看向長毛,怎麼他是杜聿明的人?大家都知道杜將軍和孫將軍不太對付,那他怎麼會參與到任務裏來?
電光火石間,趙半括想起了炸地雷陣的事,本來就一直覺得長毛那麼幹非常奇怪,現在知道了他的出身,心裏更好奇起來:「你是杜將軍的人?那當初你在地雷陣那麼玩是什麼意思?」
長毛咦了一聲,眼睛睜開了:「哪那麼多為什麼,你倒管得寬。廖冷臉是孫師長的兵,我他娘是杜長官的狗,各為其主明白嗎?老子那麼幹,不過是想看看你到底跟的誰。其他八個人老子都知道底細,那老草包雞巴上幾根毛我都知道,只有你是半道進來的,誰知道炸了半天你他娘兩頭都不占,操。」
趙半括有些愣住了,到底什麼意思,他跟誰不跟誰的有什麼關系?這支隊伍的成員有多複雜他隱約明白,但完全不知道居然還有杜聿明的影子,他一下覺得整件事也太他娘玄乎了。
長毛嗤笑了一下,又好氣又好笑道:「你還真他娘是個菜頭。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遠征軍的規矩,只要是支隊伍,就起碼有兩個太上皇,一個效忠党國,一個聽參聯合軍政府。怒江大潰敗杜長官犯了錯,孫師長走了對路,雖然老子聽的是杜長官,但昨天晚上居然孫師長手下的廖冷臉要犯杜長官的毛病,非認死理,我再跟著他豈不是白癡?」
「等等。」趙半括漸漸換過了腦子,疑惑地道,「你不是說,你來之前是孫將軍的副官把密碼告訴你的?」
長毛歪頭看他,似笑非笑,有一種撒謊很多年後才被戳穿的小得意和嘲諷。兩人一直對視著,最後長毛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個哈兒,非要說得那麼明白?」
之後長毛說了很長時間,趙半括終於明白了。部隊裏一個長官一個想法,各人發展各人的嫡系,這裏面複雜得很,利害關系也很多,長毛作為杜將軍的人,肯定有自己的立場。他一個沒派別的人一下子要弄懂顯然不可能,現在他只知道,一路上廖國仁對長毛的忍讓和長毛的囂張,都是有原因的,高層長官的不和諧,落到下邊,就演變成古怪的暗勁。
而現在,他和長毛站在了一條船上。
不過杜聿明竟然會在這支隊伍裏安插他的人,看來他對這次任務也非常重視。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然而對於現在的趙半括而言,不管他們有什麼目的,他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著。
第六章 逃亡
話題沒再繼續,長毛躺在地上像睡著了一樣,半天都沒有動一下。趙半括看著這人淡然的臉,不由得對他的痞性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戰爭裏,能活到最後的,往往是這種什麼都看得開的人。
等長毛睡夠了,已經是五點來鐘的光景,沒什麼好繼續休整的,長毛紮起頭發興致勃勃地說繼續走,早走早回家。兩個人達成一致,收拾收拾就上路了。
趙半括警覺起來,問道:「那是什麼?」
長毛噓了一聲,側著腦袋仔細聽著,趙半括沒說話,隨著輕手輕腳的走近,聲音越來越清晰,是一陣哼哧哼哧的聲音。
頓時長毛放松下來,說道:「像是野豬。」
趙半括這才把兩者聯系起來,昨天被那鬼東西弄得心神不寧,雨聲又太大,一下子就沒聽出來。他問道:「怎麼辦?繞過去?」
長毛抹了把臉,兩眼放光地說道:「繞什麼繞,好不容易碰上活的,咱們打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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