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生之所以認定他們是父女並不需任何竅門,因為他聽到這個女孩朝著男人喊:「爸爸。」於是,三流作家的想象力就開始天馬行空地運轉了起來。女孩是在男人四十歲左右時出生的,看起來備受寵愛,應該是獨生女吧?她有姊妹嗎?如果有應該也是個氣質高雅的美女吧?不不、也許她是姊妹中最漂亮的一個,所以引起其他姊妹們的埋怨;如果她是繼室的小孩,還可能在父親不注意時遭到虐待……
邦生猛一回神,看見剛剛在腦海裏被他大做文章的對象正在瞄著自己,頓時面紅耳赤,因為是他先大咧咧地盯著別人看的,於是他輕聲地說了一聲「抱歉」,並行了一個注目禮。當對方報以微笑與善意的眼神時,原本以為會遭白眼對待的邦生這才鬆了一口氣。
GC小姐的說明仍然持續著,她就像一台急著要把記憶體內所有情報一並輸出才願意休息的機器一般,但似乎也引不起眾人的感激。好在大量情報也終有消耗殆盡的時候,這是全機旅客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可以落地了。
「各位旅客辛苦了,本機即將降落在烏拉爾消閑都市的機場,請各位盡情享受七天遠離塵囂的世外桃源生活。」
原始森林與摩天大廈由視野下方不斷逼近,逐漸下降的直升機最後降落在一片綠地上。打開機門,冷空氣一古腦兒湧進來,使得原本在暖房裏放松的皮膚頓時緊繃了起來。
Ⅱ
邦生之所以接受這次的邀請是因為目前的時間比實際需要來的多,手邊的錢比想象中來得少。原本邦生並不在此行之列,受邀的是前輩作家泉田隆之,最後才輾轉因他代理。
今年五十歲的全田,在十五年前即已奠定了實力派作家的地位。他是邦生的大學學長,但實際上隔了十幾屆,根本不可能在學校碰頭;而人第一次見面是在某出版社的派對上。
「我記得兩位曾經就讀同一所大學那就幹脆趁機敘敘舊吧。」
其實也是經由幫忙引見的編輯這麼一說才知道這段背景的。灌了不少黃湯的泉田面對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一時談興大發。
「老實說,截稿日是個壓力增幅器,編輯全是一群沒有尾巴的惡魔,當你沒有賣點時,不但沒有退休金也不能辦理失業保險,平時熬夜趕稿也沒有加班費,甚至連續假日還得窩在工作室,千辛萬苦寫出來的作品,還得接受一群文學底子不好的讀者批評。」
邦生無言以對,只好不停地點頭稱時,最後泉田自嘲地向他耳語道:「不過啊,小說家這行對我來說有一種難以割舍的魅力。」
「那是什麼呢?」
「自己做自己的老板啊,這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泉田笑道,邦生也跟著笑起來,從此以後兩人便成了忘年之交。
邦生有個十二歲的女兒,父女相依為命。邦生在大學時便與同班的女生結了婚。妻子過世後他當了六年的鰥夫,勸他再婚的朋友不少,但他卻推掉了所有的婚事,獨立撫養女兒長大。
「我絕對不再婚,但不,不是我對死去的老婆有什麼不滿……」
邦生去世的妻子是北陸地方豪族的長女,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女方家長點頭答應婚事。之後,從下聘開始的種種繁瑣過程,讓向來不受拘束的邦生著實抹掉了耐心,最後在縣政府所在處最豪華的飯店舉行婚禮,但接下來又在新娘家開了三天喜筵。
「連續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哦!」
連二十出頭的年輕編輯聽了都感歎不已。
「哇,真是大手筆。」
「哼!單身的小毛頭哪裏知道我的辛苦,總之,我發誓再也不當那喜劇……不,悲劇的主角了。」
因此可見相馬邦生的為人。就在受邀至北海道的前一個禮拜,泉田突然罹患急性盲腸炎,深夜由救護車送到醫院。
邦生得知後立即趕到醫院。病人手術後雖然複原情況良好,精神奕奕容光煥發,但不表示一出院就能馬上搭飛機旅行,所以就演變成「麻煩你幫我出席好不好?」的局面。
「向我這種小角色還夠不上名作家的邊呢,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其實我已經跟三個人提過了,但他們都有事走不開,我知道你也很忙,你又不是什麼無名小卒……。」
「不,其實我並不忙,而且現在手邊的稿子也不急……」
「那你就答應吧,雖然事情有點突然,但對你絕對有益無害。」
當然有益無害,除了整整一星期免費在全日本最大的山嶽休閑都市度假、還有五十萬圓酬勞再加上往返機票。唯一的代價就是一場六十分鐘的演講以及用二十張稿只寫成的度假心得,就各方面來看,的確是一個誘人的條件。
他的遲疑其實是來自他體內一股略嫌落伍的陶淵明精神:不屑成為大企業的宣傳工具。泉田在看出邦生的心態後,露出一個賊笑。
「我明白你的心情,其實我對這件事也不感興趣,不過換個角度想,那些一身銅臭味的錢奴難得低聲下氣,所以我們禮貌上也該有個回應吧。」
「說的也是。」
第2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驚悚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