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給方小姐療過傷,那是在六年之前,方老太太還沒有退隱阿姆斯特丹,地點是在香江的一條大型遊船上。她親口告訴我,方星是她的女兒,以後在港島受了任何傷,都要記在我頭上;如果方星少了一根汗毛,都得要我賠,還有,方星出了意外,她就殺我全家、包括任何一個與我有關的親戚、朋友,無論男女老少,一起給方星陪葬。」
老杜抓了抓頭發,忽然大發感慨:「這麼多年,我從不起意要娶任何一個女孩子為妻,成家立業,就是怕有一天讓老婆孩子受黑道牽連。這份苦心,青天可鑒——」
他舉杯喝了一大口,仿佛受盡苦楚、獨力支撐的幕後無名英雄一般,縱聲大笑起來。不過我知道,他之所以不結婚,是被影視圈裏的一個萬人迷女星牽住了鼻子,任對方予取予求,無法掙脫,與其他人毫無關系。
我終於明白關伯為什麼對方星一眼看中、情投意合了,想必他這種老江湖早就明白方星與方老太太的關系,恨不得我能娶了她,然後成為黑道上的一顆天王巨星,為沈家光宗耀祖。
關伯的心思竟然隱藏得那麼深,到現在我才隱隱約約看得明白。
「小沈,別猶豫了,你如果能娶方小姐,我願意送一對幾千萬港幣的結婚戒指作賀禮。以後,由你來保護她,我放心,方老太太放心,豈不是皆大歡喜了?」老杜自說自話,又一杯酒下肚,滿臉都是得意洋洋的紅光。
這場酒一直喝到深夜,第三瓶馬爹利沒喝幹,老杜就已經醉眼迷離地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了過去。
我謝絕了那些黑道年輕人的殷勤護送,自己攔計程車回家。其實,任何國家的黑道組織,都是外表看起來光鮮無比的大泥潭,一旦失足進去,再想洗淨漂白就難上加難了。
與方星半分鐘的相擁帶來的脈脈柔情,隨著老杜的喃喃醉話而徹底消散,當我站在住所門前,猶豫了幾秒鐘,走向街對面的薔薇花叢,揪下那個攝像頭丟在腳下,然後輕輕一踩,聽它發出「哢嚓」一聲輕響,隨即整了整衣服,開門回家。
關伯還在小客廳裏看通宵粵語長片,指著桌上的兩個紅色禮盒,頭也不回地告訴我:「小哥,有位任先生派人送來的,說是幾件周生生金店的小玩意,請你笑納。明天,他會親自過來接你出診,請務必推掉一切雜事。」
我看著關伯的背影,聯想到他為我做過了那麼多事,又用心良苦地撮合我和方星在一起,幾乎全部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有這樣一個長輩關愛呵護著,實在是我的福氣,只是歲月不饒人,他的白發越來越多,身體也不再像以前那麼硬朗健壯,我很擔心因為自己在外面某些事處理得不夠恰當而牽扯到他。
江湖,永遠都不是猜拳行令、請客吃飯的溫柔鄉。
「小哥,我在你書房裏放了一盆小茉莉,提神醒腦,還能祛除蚊蟲。嗯,方小姐送了些茶葉來,有杭州龍井、嶺南烏龍、天目毛峰三種,你喜歡哪一種?」
關伯很開心,其實每次提到方星的名字,他都開心,仿佛她的突然出現,成了原先小樓裏一老一少枯燥生活的救星。
「都好,都喜歡。關伯,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看上了方小姐哪一點?」我故意不去揭穿他的秘密。
關伯摸著下巴上的白胡子茬,呵呵大笑:「小哥,我在江湖上行走這麼多年,一個人的品行素質如何,一眼就能看個通透。當然,葉小姐也很好,背景嘛也過得去,但比起方小姐來,差得就不是一個兩個層次了。聽我的,准沒錯——」
葉離漢的背景再強大,只怕也比不上「天煞飛星」方老太太,所以關伯的如意算盤打得足夠精明。
我搖搖頭,准備上樓睡覺。
「喂,小哥,等一下,那塊石頭怎麼處理呢?怪裏怪氣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拿出去找個垃圾筒丟掉,怎麼樣?」
對於達措手下那個隨從的離奇死亡,關伯至今心有餘悸。
儲藏室的門緊閉著,看來關伯已經忍受夠了,不想再在石頭上耗費時間,想必心裏也恨透了唐槍,好端端地弄這麼塊石頭回來害人。
我笑著搖頭:「不行,我得先找到唐槍,問明白這東西的背景。關伯,其實在你看來毫無意義的爛石頭,在別人那裏,也許會成為無價之寶呢!」
毫無疑問,石板畫來自鬼墓,一定有令唐槍覺得驚訝之處才帶出來的。以他的眼力,應該能清晰估算出某些東西的實際價值。所以,冷七即將發過來的圖片將會成為解釋石板畫奧秘的關鍵點。
黎明醒來時,鼻子裏首先聞到淡淡的茉莉花香,側身望向窗台,那裏竟然也擺放著一盆嫩芽初綻的小茉莉,高挑的枝頭已經先開了兩朵潔白的小花,悄悄吐露著動人心脾的芬芳。
關伯大概剛給它澆過水,許多晶瑩的水珠正在綠葉上滾來滾去,配上精致的紫陶花盆,更像是一件妙手天成的藝術品。
紫陶花盆的正面,是宋徽宗飛白體的「主雅客來勤」五個字,洋洋灑灑,頗有意趣。
我忍不住覺得好笑,關伯養花的境界真是越來越高了,他那種只懂得刀劍拳腳的江湖漢子,也開始學著吟風弄月了嗎?
剛剛穿衣起床,還沒下樓,院外已經有輛黑色的豐田車緩緩停下來,從司機位上下來的,竟然是西裝革履的任一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徑直推門而入。
我迅速下樓,在客廳裏迎上他,隔著五步距離,便聞到了他身上古龍香水的味道。
「任先生,這麼早?」我客氣地向他問候,連關伯都懂得「主雅客來勤」,日日有所進步,我當然也得好好地約束自己,韜光養晦,以求更大的進步。
「沈先生,龍爺有差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敢不盡力奔走?」任一師穿的灰色衣裝是來自意大利的著名品牌範思哲,造價相當昂貴,身上灑的香水也是今年最流行、最頂級的,還有腳上的意大利皮鞋、腕上的鑽石名表,無一不是天價名品。
他跟人的印象,不是別人的手下,而是自己當家作主、可以盡情奢侈的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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