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爾真是臨近身心崩潰的邊緣了。
就在赴惠靈會見傑爾明無功而返後沒幾天的一個早上,天氣潮濕而悶熱,亨德爾因過度疲勞,頭暈目眩,飲食無味。吃過早飯,他便出發前往普林斯頓各區視察。雲天低垂,細雨輕飄。對亨德爾來說,這點小雨不過多添一分煩惱罷了,他一點兒也不在意。
這個狼社區共有人口一千多,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不安和焦慮。
因前所未有的大量人員失蹤事件而時刻保持緊張的人不止亨德爾一人,缺休息少睡眠的人也不止他一人。這一千多人的社區是一個組織嚴密的集體,如今每40人中就有一個失蹤,這使整個社區的精神遭到沉重打擊。從同胞們的臉上,亨德爾看得清楚,今年別說遠征薩峰金字塔的計劃實現無望,就連維持社區的存在也難辦到。
整個狼群正面臨著一場可怕的大恐慌。
突然亨德爾身後傳來一陣亂哄哄的叫聲,他搖搖晃晃地轉過身去,只見幾個人正指著濕熱空氣裏的什麼東西在高聲叫嚷著。
一只氣眼,無聲地、平淡無奇地掛在大街中央的上空。
亨德爾深吸了一口氣,鎮靜下來。「弗蘭普頓!」他高聲命令自己的副官,「快把裝有探測儀器的直升機開過來,我們要再收集些數據。」
弗蘭普頓看著近在咫尺的亨德爾,張口要說什麼,忽又打住,對著袖珍無線電對講機講起來。亨德爾知道弗蘭普頓想說什麼——自己何嘗不這麼想:獲取再多的數據又有什麼用?自從特羅派爾遭超度以來,對於那氣眼——以及超度本身——周圍的各種電磁波他們取得的數據已經夠多了。在特羅派爾之前,普林斯頓地區根本沒有出現過什麼氣眼,更不用說超度了。可現在一切都變了,全變了。氣眼如幽靈般不分晝夜地在這一地區四處遊蕩。
這時離氣眼最近的幾個人正拾起石頭土塊朝那飄忽不定的空氣漩渦扔去。亨德爾開始時還大聲叫他們停下,可後來也不制止了,由他們去,因為他發現那氣眼似乎並不受任何東西的影響。他看見一個人朝氣眼扔出一塊石頭,打了個正著,可那石頭徑直穿過氣眼,飛了出去,無聲無息,沒有留下絲毫影響。既如此,何不就讓大家以這種直截對抗的方式宣泄他們的恐懼呢?螺旋槳的嗒嗒聲響起來,裝有儀器的直升機飛來了,降落在大街中央,隔在亨德爾與氣眼之間。
從呼叫到飛來,速度真夠神速。
突然,氣眼朝亨德爾俯沖下來。亨德爾退避不及,只好像鴨子一樣忽地彎下腰。毫無疑問這是徒勞的,他自己也很快發現,這樣殊無必要。原來氣眼並非向他撲來,而是向其它什麼東西撲去,只是氣眼的一部分掃向他。由於離得近了,森森然聳現在面前,所以一下子顯得大了。而且那氣眼也的確在膨大,如果再近些觀看,可以見到這只氣眼約莫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它還在膨脹,如圓圓的神鳥蛋,如光光的巨鯨頭,它盤旋在直升機上,不走了。機艙內,駕駛員正在緊張地調整儀表和鏡頭……
「啪!」一聲悶雷響起。
這一次超度的不再只是人,連整架直升機都消失了,人,儀器,旋轉的螺旋槳,一切的一切,全沒了。
亨德爾直起身來,冷汗直冒,嚇了個半死。
那個叫弗蘭普頓的年輕人驚魂未定地問道:「亨德爾,我們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亨德爾茫然地瞪眼看著他,「唉,只有自殺一條路了。」他平靜地點了點頭,似乎終於找到了問題的解決辦法,接著他又歎了口氣,「好啦,自殺前再做最後一件事吧,」他說,「我馬上出發到惠靈去。狼完了,興許羊還能幫幫我們。」
惠靈。傑爾明在自己的辦公室接到通知,說有客人在家裏等他。
傑爾明依然是一個有教養的紳士,他不會突然中斷與顧客漫無盡頭的愉快談話。他的一位顧客打算與他做一樁生意,他們正在對有關條件進行磋商。他已為送信人的打岔向顧客再三做了道歉。顧客再一次把准備提交的投資計劃從頭至尾完整地解釋了一遍,傑爾明耐心地傾聽著,最後才舉起一雙屈著手指的手向顧客擺了擺,示意他完全拒絕。對他來說,這個手勢差不多就等於直截了當說「不」了。
談判桌的對面,本來打算提交投資計劃的顧客突然改變主意,轉而邀請傑爾明夫婦共賞天狼星。邀請書以押韻對偶句形式寫成。
他雖極想談成那樁生意,但總不能一味堅持著不放啊。
傑爾明不得已只好給了顧客一份正式限制承兌單,才得以擺脫邀請書的糾纏。顧客走了,走時少不得要行些分別禮節,又耽擱了一會兒。回頭傑爾明立即打發走秘書,拉上自己的辦公室,又在敞著的大門口橫牽上一根紅繩子,並打了個複雜的三重結。
他回到家一看,不出所料,來客正是亨德爾。
傑爾明對亨德爾疑心甚重,這人幾乎自己招認是狼,一個紳士怎能忽視這一點?上次由於驚恐加拉被超度的事件,捉狼之事不像平日裏那樣顯得急迫,因而傑爾明沒有呼人捉拿,而放此人走脫。
今日該當如何?傑爾明決定姑且再等一等,緩下結論。他見亨德爾在客廳裏小口地喝著茶,不時和傑爾明夫人拘謹地談上幾句,總之顯得坐立不安,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男主人回來才使他得到解放。傑爾明把他領到一邊,關上門,一聲不響,等他開口。
傑爾明為眼前這人的變化大吃一驚,以前的亨德爾總是生龍活虎、行動敏捷而富進攻性的,總之,狼之子的特征、紳士所不恥的品行,這人全具備。而如今這一切全沒了,怎麼看他都更像一個紳士,形容枯槁,愁雲滿面,簡直就是一個曆盡艱難歲月的最後幸存者。
亨德爾不講任何禮儀,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傑爾明,上次我來見你時,發生過一起超度事件,加拉·特羅派爾被超度了,還記得嗎?」
「記得。」傑爾明簡短地答道。當然記得!那情景幾乎無時不在他的腦海裏浮現。
「當時你說還發生過其它超度事件,現在依舊發生嗎?」
傑爾明答道:「發生了。」為了跟上亨德爾的語氣的速度和力度,他盡量說得直接些。在傑爾明看來,這不太禮貌,好在他懂得,在某些時候,這世界上還有_比禮貌更為重要的事。「前幾天發生過兩起。一起是一個婦女,貝爾德夫人,被超度了。她丈夫是個教師,當時她正與另外四五個女人一道觀賞玻璃,她突然就——失蹤了。我想她當時觀賞的是一個綠色棱鏡——這一點也許對你有用。」
「誰知道有沒有用。還有一個是誰?」
傑爾明聳了聳肩。「那人叫哈梅因。超度時沒人看見,但有人聽見了悶雷聲,或類似的聲音,然後他就失蹤了。」頓了頓又接著說,「我覺得這情況有點不同尋常,一周兩個,在這麼個小小的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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