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大了眼睛。「你認為你能夠嗎?」
「也許能。」
「你真是一個該死的傻瓜。」她溫和而又充滿柔情地說道。
「我知道,我幹的這一切把自己弄得一塌糊塗。」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說道,「你把我們兩人都弄得一塌糊塗,更不必提那可憐的雜種了。可是這事已不能更改,不是嗎?要是你知道我曾經常祈禱別發生這樣的事就好了。」她搖搖頭又說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和他所幹的只是一件蠢事而已。你怎麼竟然這麼在乎?」
「什麼?」
「為這樣一樁事而殺人?一瞬間就把三個人都毀了,就為了那樣一樁事?」
「什麼?」他又說道,「你竟會對我這麼說?」
戴太陽鏡的家夥又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你就要錯過去機場的車了,瑪麗安娜。」
「是的,是的。好,我們走吧。」
弗雷澤呆如木雞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看著。戴太陽鏡的家夥一點頭,立即出現一群搬運工把行李箱往外運送。當瑪麗安娜走到大門口時,她突然回過頭來,在那昏暗的燈光中她的眼睛似乎突然改變了顏色,帶有那同樣奇異的黃寶石光彩,這正是他想像他在赫維特的眼睛裏所看見的那種顏色。然後她轉過頭走出去了。
一小時之後他到領事館去自首了。他們在通緝犯名單上沒有找到他的名字,他告訴他們繼續查看前幾年的名單,於是才找到他的名字。他們給他半天時間了結他的事務,但他回答說他沒有什麼可了結的。於是他們便辦理手續將他引渡回美國,而他卻像一個遊客補辦遺失的護照那樣站在一旁觀看。
回國像是回到很久以前曾經遊曆過的一個陌生的國度一樣,一切事物都很熟悉,但行事的方式卻大不一樣。無休止的審問、商議和心理檢查。他的辯護律師禮貌得有些過分,好像他們擔心說錯了一個字就會引起他勃然大怒一樣,不過他們都幹得很出色。最終他得到緩刑處罰,給以兩年改造時間。那以後,他必須移居其它城市,尋找一個合適的工作,開始他的新生。在改造期間有專人給他以幫助,此外他還要接受5年時間的觀察,在此期間他必須每周匯報一次他的情況。
在兩年改造期結束時,管教員告訴他,他的辯護律師們已經請求法庭讓他恢複他原來的相貌。這使他大吃一驚,一時間他感到自己仿佛又成了一個逃犯,從一個機場飛往另一個機場,從一家旅館轉移到另一家旅館,東躲西藏,心力交瘁。
「不,」他說道,「我一點也不認為那是個好主意。有那副相貌的人是另外一個人,我想我還是保持現在這副相貌更好一些。你的意見如何?」
「我的看法與你一樣。」管教員說道。
曾令富譯
原載《科幻之窗》1999第3期
猩猩的教皇
上個月初的一天,我和凡代爾曼斯單獨在圍地(注①)裏和猩猩們待在一起時,他突然冒出一句話:「我要昏了。」這是個灼熱的五月天,可凡代爾曼斯從來都沒有對熱表示出反感的跡象,更別提對熱的痛苦感覺了。當時我正忙著跟雷歐和敏茜以及她的女兒瑪芬談話,所以我只是把他的話記了下來而沒有采取什麼措施。當你在工程(注②)中正起勁的用手語談話時,你可能不會對口語有很大的注意力。
然後雷歐打手勢給我說出了麻煩了,我轉過身,看見凡代爾曼斯跪在草地上,臉色慘白,呼呼的喘著氣,而且渾身上下滿是汗。幾只沒有像雷歐那麼聰敏的猩猩以為是個遊戲,開始和他打手勢——指關節抵在地面上,身體做柔軟狀。「我病了……」凡代爾曼斯說道,「不……舒服……」我趕緊叫他們幫忙,於是岡左拎著他的左手,孔拿著他的右胳膊。哎,他可真壯,不過我們還是把他搬離了圍地,來到了山上的總部。一路上他抱怨著背部和胳膊下的劇痛,我開始覺察出他不僅僅是熱昏了而已。一個星期後診斷出來了。
是白血病。
他們用化學療法和激素療法給他治療,十天後他回到了我們的工程中來了,看上去很自信:「他們已經把病穩定住了,」他告訴每一個人,「只是減輕了,我可能剩下十到二十天的功夫了,可能會多一點。我想把我的工作幹好了。」他仍然憔悴不堪,面色蒼白,手不住的抖,讓他和大夥在一起真是件可怕的事!他可能在自欺欺人,盡管我不肯定,但他騙不了我們中的任一個人:對我們來說他是死的象征,一個走路的骷髏而已。外行人以為我們科學家對這樣的事毫不在意,甚至會更關注於對好萊塢的指責。可是每天有個快死的人在你身邊,這樣是很難讓你從事你的活計的,或者算上一個將死之人的妻子——朱蒂·凡代爾曼斯驚恐的眼神讓我知道,她對哈爾·凡代爾曼斯的壓抑心情的悲傷。她從沒有想到過,她就要失去她的最愛了,她還沒有心理准備,怎麼拋卻這樣的痛苦呢?另外,凡代爾曼斯就要死的消息特別讓大家不安,他是那麼壯實、精力充沛,常常在外遊蕩,他是個幽默的拉伯雷似的人。可是就那麼一瞬間他就成了一個鬼魂了。「那是上帝的旨意,」戴夫·尤斯特這樣說:「宙斯小手指輕輕一彈,哈爾就像火爐裏的玻璃紙一樣萎縮了。」凡代爾曼斯還沒到四十歲哪!
猩猩們也察覺到了什麼!
他們中有幾個,比如雷歐和拉莫娜,是第五代的手語者,由於智力上的傑出,我們稱之為阿爾法(注③),他們對於微妙的差別能看的清清楚楚。來訪者評價他們是「幾乎就是人類」.我們不喜歡那樣的名稱,對猩猩來說重要的就是他們不是人類,他們是不同的智能種族,但我也知道人們是什麼意思。猩猩中最聰明的幾個立刻發現凡代爾曼斯大概生了什麼病,他們開始說些奇怪的話。一次我在拉莫娜身邊時,她對敏茜說:「大大的爛香蕉。」
雷歐看著凡代爾曼斯蹣跚而過,對我說:「他變空了。」猩猩們的隱喻不停的使我感到吃驚。接著,岡左直溜溜的問他:「你要離開了?」
「離開」不是猩猩們對於死的委婉的說法。就我們的動物所知,從沒有人類死過。猩猩死,人類「離開」.從一開始我們就堅持這樣的原則,並不是有意的,但這樣的安排逐漸成為某種習俗。小組裏第一個死的是羅傑·尼克松,在工程開始幾年的一次汽車事故中,在我來這裏不久前。很顯然沒人打算解釋給他們羅傑發生了什麼,以免打擾這些動物。我在這裏呆了兩到三年,蒂姆·列平格在一次滑雪升降機事故中死了,我們也再一次認為不要說出詳情。直到四年前威爾·貝屈斯坦在那次直升機爆炸中死了,我們采取了明確的措施:抉擇下來我們沒有把他的失蹤解釋為死亡,而僅僅是「離開」,就像他退休了一樣。但岡左的提問表明,猩猩們懂得什麼是死亡,他們甚至能將死亡與「離開」等同起來。不過盡管這樣,他們肯定認為人的死與猩猩的死是不同的,這是轉化為另一種生命形式的過程,在燃燒之車上升天。尤斯特相信他們無法理解人類的死亡,他們認為人類是不朽的,他們把我們看作是神。
現在凡代爾曼斯不再裝作他不會死了。白血病是急性的,他的身體一天天的惡化。
他一開始認為「這沒有真正發生」,現在他有點悶悶不樂,有點生氣。病情發作僅僅四星期後,他進了醫院。
他想告訴猩猩們他就要死了。
「他們不知道人類會死。」尤斯特說。
「那麼現在該讓他們知道了,」凡代爾曼斯厲聲說道:「幹嘛要說些我們不朽的神話似的蠢話呢?為什麼要讓他們以為我們是神?直接告訴他們我要死了,老艾格博特死了,就會輪到薩拉米和毛提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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