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衣著普通但渾身上下收拾的幹淨利落,他頗有禮貌的問我:「是陳先生嗎?」
酒精和這個男人客氣的問話讓我有點頭暈,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聽見有人叫我陳先生,激動之下我結結巴巴連說了幾個是字。那男人隨即低聲說:「要是您方便的話,衛老爺子想請您去談談。」
毫無疑問,男人嘴裏所說的衛老爺子必定是衛神眼。頓時我的心裏產生了諸多疑問,當時我確實沒什麼心機,還傻乎乎問那男人衛神眼要跟我談什麼,那男人笑了笑說:「他老人家吩咐的事,我可不敢多嘴。」
其實今天在衛神眼家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他對墨玉的評價並不是發自內心的真話。而現在他又派人來找我去談談,直覺告訴我,我們的談話肯定跟墨玉有關。所以,我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跟正在廚房洗碗的松爺打過招呼後,我跟衛神眼派來的人出了門。樓下停著一輛黑色奧迪,男人讓我上了車,我學聰明了,再沒白費力氣問他任何問題,我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何況衛神眼正在等著我,或許我馬上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
車開到小巷子的時候停下來,男人很負責的一直把我帶到衛神眼跟前才轉身離開。衛神眼依然和白天一樣慈眉善目,不過卻沒有一絲笑意,他靜靜看了我片刻然後說:「老朽為人如何,老弟可以到外面隨意打聽,雖然不敢自稱正人君子,行事倒還算的上是光明磊落。此間只有你我二人,老弟若是信的過我,就先請誠心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實在是很不明白衛神眼這番話的意思,今天以前我跟他還是素不相識,直到現在也算不上有什麼交往,信的過這三個字從何說起?我知道在這種幾乎已經成精的半仙面前撒謊裝傻打馬虎眼都是說不過去的,當下老老實實的說:「老爺子請問。」
「白天時我身邊有外人,老弟要是有什麼隱瞞也說的過去,我只想再問問,你可是姓金?」
「我確實姓陳。」
「那可就怪了。」衛神眼皺了皺眉頭,「你的那塊墨玉如何得來的?恩茂告訴我說是你家傳的東西。」
「前幾輩子的事情我的確是說不上來了,不過這塊玉實實在在是我爺爺留給我父親然後我父親又留給我的。」
衛神眼聽了我的話後開始沉思,足有一支煙的工夫他才緩緩說:「很多年前,我曾經見過這塊玉。」
第五節 一點線索
其實我很想真誠的告訴衛神眼他多年以前見到的不一定是我家傳的那塊玉,我不敢判斷到底有多少塊相同的墨玉,但至少到現在為止我已經親眼見過兩塊,我不想惹那麼多麻煩,因此沒把另一塊墨玉的事告訴他。衛神眼說:「恩茂說老弟是個可信之人,既然你說自己並非姓金,我想你也沒什麼理由騙我這個老頭子。不過多年以前我的確是在一位故人手上親眼見過你家傳的墨玉,所以你走了之後我猜測就算你不是我那位故人之後,也必定和他有著極深的淵源。」
父親很少對我說家裏過去的事,我也從未在這方面產生過好奇心,因此我實在說不上來父親或者祖父跟衛神眼的那位故人有什麼淵源,倒是泥坑底的那具屍體有這個嫌疑。衛神眼和白天大不一樣,談話的興致很高,接著他又問我是否想多知道一點關於這塊玉的事,我覺得這老頭問的純屬廢話。
衛神眼說:「我幼年的時候得遇一位高人,傳給我拳腳和其他一些功夫,我下苦功學了幾年,自以為身懷絕技,當時正是亂世,我不甘就這麼落寞一生,決心做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出來。當年畢竟是年少無知,不知天高地厚,只憑著一腔熱血就想出人頭地。」說到這兒,衛神眼臉龐上竟然充滿了豪氣,這股氣勢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被我看的清清楚楚,頓時我心中冒出個念頭,這個老頭絕非是表面上顯露出的那種恬淡之人。我的猜測可以說非常准確,很長時間之後我才知道,陽川以及附近幾個地區地下文物交易中相當一部分都在衛垂柳的掌控之中,雖然這中間的許多執行者是他名下的徒子徒孫,但凡是遇到棘手問題時,衛神眼少不得出面擺平。
這個時候不太適合胡思亂想,我連忙收斂心神繼續聽下去。
「其實江湖上的能人異士數不勝數,我雖然年輕氣盛,但身上這點微末本領實在連自身都難保全,接連遇險,最危急的一次幾乎喪命,幸好蒙一位前輩搭救收留,把我救到他家中養傷。這位前輩一共有七個兒子,他大兒子和我年歲相仿,我們倆很是談的來,雖然他為人處事與我多有不同,但我絲毫也沒放在心上,把他當作知交好友,我說的故人便是這位。我在他家養好傷之後深知強中自有強中手的道理,再也不敢狂妄自大,在一處深山裏苦練了三年功夫,又結交了不少本領高強的朋友,漸漸闖出了點名頭。當年搭救過我的那位前輩並非是施恩圖報之人,但象這樣的再造之恩我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報,於是略有點名氣之後精心選了幾件禮物登門答謝,在他家中盤桓了幾日,從此之後俗務纏身,也就再沒來往。建國以後,世間清平,眾兄弟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我也著實在家消停了很長時間。忽然有一天我那位故人竟然前來造訪,讓我又驚又喜。」說到這兒,衛神眼略一停頓,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壺淺淺喝了一口。
雖然衛神眼這些話裏面沒有一點跟墨玉沾邊,我仍然聽的聚精會神,象衛神眼這樣的人絕對不會閑著沒事拉我一塊扯淡。放下茶壺後他接著說:「他在我這兒住了幾天之後一直都說些閑話,我初見他時只是高興,但後來靜心一想,這麼多年都沒有來往,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到我這兒來,不過見他不提,我也裝作不知道。果然,沒過多長時間之後這位故人就道明了來意,他先拿出了一樣東西讓我看,正是老弟你手上的那塊墨玉。這些年來走南闖北,奇珍異寶我也見過不少,只是象這樣絕品的墨玉我也是頭一次遇到。這位故人叫我鑒別此玉的年代,說來慚愧,因為這塊玉上絲毫沒有借以評判的特征,所以我壓根看不出個丁卯。故人想必是有意為難我,見我露出窘狀以後哈哈一笑,告訴我這塊墨玉出自唐朝。緊跟著,他正色對我說,這塊玉自身價值不菲,這也罷了,關鍵是它關系到一樁極大的富貴。」
聽到這兒我認為衛神眼所說的不是我家的那塊墨玉,據我所知我太爺爺是村裏的赤腳醫生,我爺爺是種田的,我父親是普通工人,這種家世能填飽肚子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跟富貴這兩個字簡直扯不上一點關系。
「那位故人對我沒有絲毫隱瞞,一五一十將這件密聞講給我聽,邀我一起同幹,承諾事成之後我倆五五分成。當時我就有些不解,故人家中有兄弟七人,勢力龐大,有這等好事為何不跟自己親兄弟們分享卻找上了我?於是我認定這件事中必然大有蹊蹺,所以婉言拒絕了他的邀請。這位故人前後又遊說了幾次,我都沒有答應,當時他大失所望,離去之前叮囑我千萬不能把這事泄露給任何人知道,我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絕不會從我嘴裏流出這此事的只言片語。故人走後算是徹底斷了消息,一晃幾十年過去,今天猛然見到當年他給我看過的墨玉,實在大出意料。我這位故人姓金,所以我才兩次詢問老弟是否是我故人之後。」
衛神眼的坦誠實在也大出我的意料,我突然為對他隱瞞了第二塊墨玉的事而感到過意不去。這兩塊墨玉現在在我看來都事關重大,一塊牽扯到我爺爺性情變化之迷,另一塊則蘊藏著衛神眼故人所說的富貴和一條人命。不過我還是決定暫時沉默下去,照衛神眼所說,他對這塊玉的了解也完全來自那位金姓朋友,所以我再問下去也得不到更多情況。
臨走時衛神眼對我說:「陳老弟若是暫時手頭周轉不開,我還能幫襯幫襯,這塊墨玉嘛,最好還是好好收藏起來。」
我估計蘇老板來這兒牽線的時候透漏了我想知道墨玉價格的消息,所以讓衛老頭誤認為我是個典當祖產的敗家子。(事實上我也確實是個敗家子,早幾年不知道玉的價值,否則很可能已經讓我賣出去幾次了)我道了謝,同時表示絕不會賣掉墨玉,真要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自然要來打打秋風,沒想到這種客氣話挺對衛老頭的脾胃,他不但親自送我出了大門,還要我有空常來坐坐。
我回到家時松爺正無精打采的看電視,因為衛神眼派人接我的時候松爺正貓在廚房忙活,所以他壓根就沒聽見我和那男人的對話。對這個粗漢子我不是不放心,而是很不放心,松爺嘴上缺把門兒的,前幾天遇見死人的事估計他也惦記著自己腦袋不敢出去胡說,但他如果知道我和衛神眼之間的對話十有**得到三譚院去宣揚一番,所以我對他撒了謊,說跟以前一個朋友出去談了點事。墨玉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經上升到了需要仰視的地步,因此不能再把它稀裏糊塗的往陽台上一扔就算完事,我把兩塊墨玉用報紙包好,外面裹了嚴嚴實實一層塑料布,然後妥善的藏到一個我認為十分安全的地方。
雖然家裏還有餘糧,但我跟松爺要為以後作長遠打算,不能就這麼坐吃山空,買賣還得繼續做下去。其實三譚院裏的那些個潛規則以及糊弄人的伎倆我都學的**不離十了,要不是缺乏資金,我倒是很想在那裏弄個小店經營經營,要達到這個目的,原始積累是不可缺少的一個步驟。好好的睡了一覺之後,我和松爺又開拔到三譚院尋找機會,西關峽那些鄉親們的生意我是不打算再做了,他們在我心目中已經被抹去了厚道這兩個字的評價。三譚院裏的奸商多了去了,鄉親們才學了幾天偷奸耍滑?自然有人替我出氣。
我和松爺剛溜達到致古齋,一個正坐著跟蘇老板聊天的男人連忙站起身來親親熱熱說了聲陳兄弟,你好啊。我一看,正是昨天在衛神眼家見過的那個叫劉意合的中年胖男人。我對這種認識沒幾天就不把自己當外人的主兒很不感冒,但胖男人笑的一點都不摻假,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心裏不樂意不過還是擠出點笑容來和他打了個招呼,蘇老板出面又介紹了胖男人一番,還順便給胖男人提了提松爺的大號。我想著打個招呼以後大家就各幹各的事,沒想到胖男人似乎就是專程為和我們套交情而來的,看我不太搭理他,退而求其次,拉住松爺的手問長問短,松爺原本就不太大的腦仁被酒精泡的短路,讓人兩句好話一哄便上套了,坐下來跟胖男人聊的熱火朝天。
趁這兩位一見如故的空檔,蘇老板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心領神會,跟著他走進後堂。
第六節 劉意合
蘇老板把我帶到後堂後小聲說:「這人昨天咱們在衛老爺子家見過的,今天早上我開門他就跑來了,東扯西扯了半天才對我說看上你那塊玉,他願意出個好價錢,想讓我搭個線。」
關於兩塊墨玉我暫時也拿不出個處理意見,但起碼目前不會出手,蘇老板這人雖然也常年混在三譚院,但他厚道,是個濫好人,誰的忙他都想拉扯一把,劉意合那個胖子估計也沒少給他灌**湯,我看蘇老板的架勢倒是很想介紹成這筆買賣。我把衛神眼昨天私下對我說的話除了玉隱富貴這一節外一句不拉的轉述一遍,果然,蘇老板聽完之後就打消了替劉胖遊說的念頭,我問蘇老板劉胖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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