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篇

 大戰火星人

 赫 齊 威爾斯 作品,第26頁 / 共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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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的嘴唇和喉嚨發幹,體力也大大下降了。我坐在漆黑的儲藏室裏,感到非常絕望。我的腦子裏只想著要吃東西。我想象著自己變聾了,因為從坑裏傳來的聽慣了的聲音已經完全聽不到了。我覺得自己沒有力氣爬到裂口那裏去而不弄出一點聲音,要不然我一定到那裏去的。

到了第十二天,我的喉嚨變得很疼。我冒著會給火星人聽到的危險,砸裂了水槽邊的雨水唧筒,弄了兩玻璃杯發黑的,渾濁的雨水。我的精神振作得多了。而且膽子也壯了一些,因為沒有火星人聽到聲音後把觸手伸進來。

在這幾天裏,我模模糊糊地記起了牧師和他是怎麼死的。

第十三天裏,我喝了更多的水,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隱隱約約想起了吃東西和不可能實現的逃跑計劃。只要我一打盹,就會夢見可怕的幽靈,牧師的死,還有想象當中的晚餐;但是,不管是睡著還是醒著,我總是感到嗓子很痛,這促使我不斷地喝水。射進儲藏室的光不再是灰色的,而是紅色的了。在我混亂的想象當中,那象是血的顏色。

第十四天的時候,我走進了廚房,我驚奇地發現牆壁的裂口上長滿了紅草,把半明半暗的屋子裏映成了模糊的血紅色。

在第十五天的早上,我從廚房裏聽見一種奇怪的,熟悉的響聲,我細聽著,辨認出這是一只狗在嗅聞,抓撓的聲音。我走進廚房,看見一條狗的鼻子從長滿紅草的牆上的裂縫裏伸了進來。這叫我非常的吃驚。狗一看見我就急促地吠叫了一聲。

我想如果能把它不出聲地誘騙進來的話,我也許可以把它殺了吃掉;不管怎麼說都應該把狗殺了,要不然它的行動會引起火星人的注意。

我向前爬過去,輕輕地說了聲「好狗!」;但是它突然縮回頭不見了。我聽了聽——我沒聾——但是土坑那邊的確沒有聲音。我聽見好象是鳥翅膀的撲動的聲音還有一聲嘶啞的尖叫聲,除此之外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我在裂口那裏躺等了很長時間,但是不敢把擋在前面的紅草撥到一邊去。有一兩次我聽見狗在下面的沙地上走來走去的聲音,還有些鳥叫聲,但只有這些聲音。最後,外頭的寧靜讓我鼓起了勇氣,我朝外頭看去。

在角落裏,我看見一大群烏鴉在火星人吃剩的屍體骨骸上撲騰著,爭搶著。除此之外,坑邊沒有一個人。

我環顧著四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的機器都走了。除了角落上一大堆藍綠色的灰土,另一邊有幾條鋁棒,黑色的烏鴉和死屍的骨架以外,整個地方只剩下沙地上圓形的大坑。

我慢慢地穿過紅草,站到了一堆廢墟上。我除了看不到身後的地方,也就是北面,我能看到四周的各個方向。我既看不到火星人,也看不到他們的任何痕跡。我腳邊的坑壁很陡,但是沿著瓦礫上有一條斜坡通到廢墟的上面。我逃跑的機會來了。我開始顫抖了起來。

我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我帶著孤注一擲的決心,心髒狂跳著,爬到了廢墟的頂上。我已經給這個廢墟埋了好幾天了。

我又向四周看了看。北面也看不到火星人的影子。


  

我最後一次看陽光下看到這一部分希恩的時候,它還是個由曲折蜿蜒的悅目白色街道和紅色房子組成的小鎮,茂密的樹叢點綴在其間。現在我卻站在一個碎磚爛瓦和砂石堆起的土堆上,上面蔓延著齊膝深的,紅色仙人掌一樣的植物,沒有一株地球上的植物能跟它們競爭。我身邊的樹已經發黃,快要枯死了,而稍遠的地方,紅色的枝條仍然還纏在活著的樹枝上。

附近的房子都給毀了,但是卻沒有一幢給火燒過;遊戲樓房的牆還都立著,門和窗子全碎了。紅草沒有了房頂的房間裏恣意生長著。我下面是那個土坑,烏鴉還在邊上爭食。還有幾只鳥在廢墟上跳著。遠處,我看見一只瘦貓弓著身子在牆邊走過。但是沒有一個人影。

同我當時的禁閉相比,那一天看起來非常眩目,天空是明亮的藍色。一陣微風吹得地上的紅草輕輕搖動了起來。啊!多麼清新的空氣啊!

第六章 十五天裏造成的破壞


大戰火星人--第六章 十五天裏造成的破壞

第六章 十五天裏造成的破壞


我在土堆上遙遙晃晃地站了一會兒,完全顧不上自己的危險。當我待在廢墟裏的時候,只考慮到我們眼前的安全。我完全沒有了解世界上發生的事情,也沒有預料到眼前這個陌生的景象。我曾經想象著希恩變成一片廢墟——我發現四周的景色變得非常怪異,仿佛來到了另一個星球。


  

這個時候,我產生了一種人類所難以體會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受我們人類控制的動物所熟知的。我覺得就象一只兔子回到了自己的窩裏,突然發現十來個人在挖一座房子的地基。這種感覺在我的腦子裏慢慢變得清晰,讓我在以後的好幾天裏感到壓抑,在火星人的腳下,我們給剝奪了主宰的地位,不再是萬物之主,只是動物的一種。我們在火星人面前,就象動物在人的面前一樣,只能悄悄窺探,四處奔逃,躲躲藏藏;人類的威嚴和統治權已經蕩然無存。

然而我這個奇怪的想法很快就結束了,我唯一能感到的只有因為長期禁食所造成的饑餓。往土坑的另一邊看過去,在紅草覆蓋的圍牆後面有一個園子,園裏的土地還沒有長出紅草。這給了我一個暗示,我邁步進了齊膝深的紅草,有的地方的紅草長到了我的脖子那麼高。茂密的紅草提供了很好的藏身之處,使我感到很安全。圍牆大約有六英尺高,我試著想翻過圍牆,可是兩腳卻跨不到牆頭。於是我沿著牆跟走了一圈,在一個牆角那裏,我踩著牆上露出來的石頭爬上牆頭,跳進了那個讓我十分渴望的園子裏。我在裏面找到了一些小洋蔥頭,兩個菊芋和幾個生胡蘿卜。我把它們收集起來,翻過一道破牆,在血紅色的樹叢裏朝沃金走去——就象走在巨大的血滴鋪成的大道上一樣——我腦子裏只有兩個想法:多找些食物,要是我的體力允許的話,逃離土坑周圍這個不象地球的該死的地方。

我又往遠處走了一些,在一個長滿野草的地方發現了一些蘑菇,我狼吞虎咽地把它們都吃了,然後我就來到了一片淺淺的,褐色水塘邊,那裏曾經是一片草地。我吃的那點東西反倒讓我感到更加饑餓了。起先,我對在這麼炎熱的夏天看到流水感到很奇怪,後來我才明白這是由於紅草到處蔓延的緣故。這種奇怪的植物一碰到水就長得又高又大,異常繁茂。紅草的種子灑進了威河和泰晤士河,它迅速生長,富含水分的寬大葉子很快就把兩條河給遮沒了。

後來,我在彼尼看見一座橋幾乎全給紅草遮住了,在裏士滿也是如此,泰晤士河水形成寬廣但卻很淺的水面,把漢普頓和特維根漢的草地淹沒了。紅草跟著水面擴散,有一個時期,泰晤士河穀那些倒塌的別墅都給紅草遮住看不見了。我在周圍探查了一下,紅草把火星人造成的大部分破壞的痕跡都掩蓋了。

最後,就象它們迅即蔓延開來一樣,紅草很快地都死掉了。人們相信是一種細菌引起的一種疾病感染了紅草,造成了它們的死亡。經過自然選擇,所有地球上的植物都獲得了抵抗細菌傳染疾病的能力——它們從來不會不經過艱苦的鬥爭而輕易死亡的,但是紅草卻象死了的動物一樣腐爛了。葉子已經發白,後來漸漸枯萎變脆了,只要用手輕輕一碰就會掉下來。曾經滋養了紅草生長的河水,現在把它們的殘餘都帶進海裏去了。

我看到水塘的第一件事情,當然是趕緊喝些水解渴。我喝了很多水,一時沖動之下,還啃了幾口紅草的葉子;可是這些葉子裏水很多,還有一種難吃的金屬氣味。我發覺水很淺,雖然紅草有點礙事,但還可以淌過去;但是河當中的水變得很深,我只好回到莫特萊克這邊來。我勉強地靠著僥幸留下來的別墅廢墟,籬笆和路燈認著路,走出了沼澤地,登上了通往洛恰姆波頓的山崗,來到了彼尼草地。

在這裏,陌生而奇特的景象變成了一片熟悉的廢墟:地上一塊一塊地似乎象給颶風掃過了一樣,再走幾步,我能看見完全沒有受到任何破壞的地方,房子裏嚴嚴實實地拉著窗簾,門也關著,好象主人才離開了幾天,或者正在睡覺。這裏的紅草沒有那麼繁茂;路邊高高的大樹上也沒有它們攀援上去的枝條。我在樹上想找些食物,但是什麼也沒找到,我還闖進了兩幢房子,但裏面早已經有人進去過了,東西給搜羅一空。剩下的大半個白天,我一直躺在灌木叢裏休息,我實在沒力氣再往前走了。

我始終沒有見到一個人,也沒看到火星人。我遇到了兩只餓狗,它們看到我走過去就躲開了。我在洛恰姆波頓看見兩具人的骨骸——沒有身體,只有兩個給啃得幹幹淨淨的頭骨——在旁邊的樹林裏,我還發現了幾只碎裂的貓和兔子的骨骸,還有幾只綿羊的骨頭。我啃了幾塊骨頭,但是上面沒有什麼肉。

太陽下山的時候,我掙紮著向通向彼尼的路上走去,火星人在那裏使用過熱光。走過洛恰姆波頓以後,我在一個園子裏找到了不少生土豆,稍稍讓我緩解了一下饑餓。從這個園子裏我可以看到彼尼和一條河流。在黃昏裏,這個景色非常荒涼:焦黑的樹林,孤零零的黑色廢墟,山崗下是一片給紅草染紅的水面。四周只有一片沉寂。想到這麼迅速而可怕的變化,我感到難以形容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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