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向右走了幾步，跪在雪地上挖了一陣，拿出了一面半人高的黑色金屬盾牌，盾牌的正中央是一枚國徽。國徽大致呈圓形，中部底圖是珠穆朗瑪峰，下面依次是丘陵和平原，底圖上面浮著女性與男性握手圖樣。圖案的左右兩邊環繞著杜鵑花，花束下方是稻穗，底部基座是弧形的紅綬帶，上面用梵語寫著「母親與祖國重於上天」。
7.鏡面世界中的阿房宮之變（2）
看到那盾牌，我的心忽然沉到了冰冷的水底，因為連「高山之國」都隱沒於水底，遑論其他國家。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們的使命都已經達成，讓你親眼看到了鏡面世界中的真實情景。那聲音曾告訴我們，億萬人之中，僅有寥寥無幾的人能夠理解鏡面世界的意義，捐棄一切，投入拯救、勸誡、重建的隊伍中來。他們是精英中的精英，是新世界的締造者。我們知道，你應該屬於精英中的一員，很期待你加入我們，成為鏡面世界的拯救者。正如月有陰晴圓缺一樣，鏡面世界的存在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某些別有用心的智者也借由這一通道進入了你們的世界，已經造成了很大的混亂，必須消滅他們，確保社會有序發展，推遲大毀滅的來臨。換句話說，我們需要你的幫助。」那男人終於亮出了底牌，額頭上堆起了細密的皺紋，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能做什麼？」我並不覺得被視為「精英」是件幸事，但大洪水和大毀滅的預言早在教派預言和奇書《諸世紀》上出現過。能為人類的長久生存而盡力，才是我最大的光榮。
四面重新暗下來，大洪水中的「高山之國」漸行漸遠，雙修者各牽著我的一只手在一條黑暗而我恍惚覺得自己正被幾百面、幾千面鏡子包圍著，鏡子裏映出的不是我，而是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每一面鏡子都是一個真實而遙遠的完整世界。
「智慧覺醒，從而有足夠的能力封印鏡面世界通道，把惡靈拒之於真實世界之外——這就是你要做的。還記得嗎？很久很久之前，你曾做過同樣一件事，為了同樣一個目的奉獻了熱血和生命，直至粉身碎骨。還記得嗎？那個血與火、劍與歌、生死與離別的故事？」那個女人微微喟歎著。
所有鏡子裏的人都是鮮活的，我依稀覺得，那些人和事都是跟我有關的，或者說，我曾在他們的世界裏生活過。
「回來吧，回來吧……」一個女子的呼喚聲漸漸變得清晰。
「我是誰？」我覺得自己正墜入一個水^H小說 深火熱的世界之中，而石夢、白雪、閃電、燕盟、長江部隊、霹靂堂、拉卜楞寺、敦煌、港島等等正在迅速地離我遠去。
「我們說你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覺醒。一切都在你的頭腦之中儲存著，唯有覺醒，才能開啟過去，遠瞻未來。」猛然間，一道之字形的閃電擊碎了無邊的黑暗，那一瞬間，雙修者的臉清晰而深刻地印在我腦海中，一個枯瘦愁鬱，一個悲愴寂寥，竟然是如此熟悉。
7.鏡面世界中的阿房宮之變（3）
他們背後並不是狹隘的通道或是空曠的山野，而是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半圓形石砌墳墓，高度超過二十米，占據了大半個山坡。那個場景也是極其熟悉的，好像在某部小說、電視劇或電影裏見過。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閃電過後，黑暗中傳來了滄桑悲涼的古歌。那是西楚霸王項羽被困垓下時的絕句，我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有些疑惑，感覺自己的身體正被置於一條高速運行的履帶上，身不由己地飛速前進。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我縱聲大叫，但聲音隨即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別離是為了再見，再見也是為了別離……」我聽見雙修者的低語聲，但那聲音隨即被猛灌進耳朵裏的風聲蓋住。
突然，我眼前的世界變得明亮起來，烈日正在頭頂，視野之內是連綿鋪展的宮苑，空氣中飄來野花和脂粉混合而成的奇香。
「大王，三千火焰箭已經准備好，等您下令！」有一個身著銀甲的年輕將軍策馬而來，大聲向我稟報。
我環顧四面，才明白自己正站在一個巨木搭建成的平台上，下面整齊排列著幾萬名披甲執戈的士兵。
「大王，下令吧，火燒阿房宮，毀掉妖人的巢穴。」我身邊五步外的戎裝女子輕輕提醒。
她的臉像三月裏的桃花，濃黑英挺的眉則像兩柄獵獵飛舞的劍。
「火燒阿房宮，毀掉妖人巢穴！火燒阿房宮，毀掉妖人巢穴……」所有士兵振臂高呼。
「等一下。」有人重重地揮手，制止了所有人的呼喝聲。
那是一個身著黑色盔甲的男人，面向正西，沉鬱地凝視著那片宮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因為我們兩個的樣子有九成近似，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左頰上多了五條醒目的劃痕。
原來，所有人都是在跟^H小說 他說話，根本無視我的存在。
那男人舉手撫摸著已經結疤的劃痕，再次揮手：「帶我的烏騅馬過來，我要再進那裏去看看。所有人原地待命，在我返回之前，不得妄動。」
「大王？」戎裝女子叫了一聲，看樣子是要阻止他。
7.鏡面世界中的阿房宮之變（4）
「不要說了，我知道該怎麼做。」那男人苦笑著回應，大步走下平台，翻身上馬。
我沒打算跟他去，但他的目光忽然向我望過來，沒有開口，直接用「心聲」跟我對話：「走，我們去那裏。那邊的宮殿裏有我無法割舍的一件事，需要你幫我決斷。」
「去哪裏？去宮苑深處嗎？你要幹什麼？」我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我」，也許對方的心情也是相同的。
「去了斷一件事，如果解不開這個心結，我的餘生將會陷入黑暗。」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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