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時,還能忍受經常發作的腹痛。但當兩個男人不得不外出在冰上跋涉,努力工作時,我卻不願意一個人留下。我也知道他倆不可能單獨外出行動,兩人同行才能互相幫助。我們長時間地討論過「牛頓」號軍事艙可能遭破壞的程度。它就在拉瑪外邊,完全暴露在保護網外的原子核熱浪中。通過與拉瑪感應器聯接,我們幾次在黑色屏幕上觀察了軍事艙的外形。因沒發現外觀構造上的損壞,理查德猜測可能是拉瑪這艘太空船無意中保護了軍事艙,讓它免受核爆炸的破壞,這樣其內部可能沒有遭到輻射損傷。
我對前景並不這樣樂觀。我與環境工程師共同設計了宇宙飛船的護板。我知道「牛頓」號的每一個子系統對輻射的敏感度。科學數據庫可能保持完好,但食物肯定受了輻射汙染。
兩個男人要去軍事艙作一次探測,我也不再害怕一人獨自留下。我更擔心他們不能一起回來或少回來一個人。不完全是因為害怕八腳蜘蛛或其它外星生物的騷擾,我考慮的是與環境有關的問題。如果拉瑪突然啟動運轉或者發生其它不幸事件,而理查德和邁克爾不能成功返回,我和西蒙娜該怎麼辦?
理查德和邁克爾向我保證他們就只去軍事艙裏面看看,然後迅速返回,除此他們不會作任何冒險。黎明他們出發了。
他們離開後的第三天我就覺得悶得發慌,而此時洞穴外又傳來了那種討厭的刷子摩擦金屬表面而產生的聲音,伴隨著頻繁的嗚嗚聲。絕不會錯,是一只八爪蜘蛛!記得理查德曾經說過。
八爪蜘蛛是一種夜行生物,為此我們在洞口修建了預防不速之客來訪的防護欄。當我聽到洞穴四周傳來的這種聲音時,理查德的推斷讓我感到毛骨悚然,我害怕極了,緊緊抱著西蒙娜,等待著天亮,等待著理查德和邁克爾回來。天亮時他們回來了。
我們三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相互親吻著。他們開始向我講述他們的「偉大旅程」:一路上都很順利,顯示儀表明少量輻射掃過了軍事艙,所以他們在那兒呆的時間不長,也沒帶回任何食物,幸運的是科學數據庫保持完好。理查德通過壓縮程序將數據庫裏的資料轉移到了我們的便攜式電腦上,還帶回了一個裝滿工具的大背包。
從軍事艙返回後,理查德和邁克爾就不停地工作著。借助數據庫裏的化學資料,我們較容易從拉瑪人那兒得到我們需要的東西。我甚至試著在食物上加些簡單無害的有機化學元素,使食品味道得到了很大改變。邁克爾在走廊另一頭修了自己的房子,西蒙娜的搖籃也做好了,衛生間也得到了改進。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們的居住條件應該是沒什麼可挑別的了。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會……哦,西蒙娜哭了,該喂她了。
還有半個小時我的生日就過完了。回想過去,我非常悲觀。生日是我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雖然聖誕和新年也很重要,但那是每個人都可以慶祝、分享的快樂,生日卻是一個人自己的節日。我通常用生日的時間反省、回顧自己走過的路。
我還能記起5歲那年起的每一個生日。看著以前生日拍下的照片,鄉愁立即湧上心頭。我埋怨自己無法給西蒙娜提供安定的生活與良好的生長環境,但希望她能與我們共同體驗這種非同尋常的生活。情感將孩子與父母緊緊聯系在一起。
以前我也曾和父母、第一個女兒熱娜維耶弗有過類似的奇妙經歷。27年前當我只有10歲時,母親的去世給我打擊很大。母親最後一次與我共度生日的情景我仍然記憶猶新。我和父母乘火車去巴黎。父親穿著意大利西服,看上去帥極了。母親盤著頭穿一件絢麗的彩裙,看上去很像塞魯福公主。母親嫁給父親時就是這身打扮。我們下車後在一個裝潢豪華的餐廳裏吃了飯,然後走路去了一家劇院,在那兒觀看了一場黑人演出的西非土著舞蹈表演。演出結束後我們得到允許去了後台,母親把我介紹給一位身材修長、皮膚黝黑的女舞蹈家。她是我母親在象牙海岸的一位表親。
聽著她們用塞魯福土語交談,我想起了三年前我也曾學習過這種語言,但記得的已經為數不多了。我驚異地看著母親臉上生動的表情,她和她的家鄉人說話總是這樣。那時我只不過是個10歲的孩子,更希望和同學一起開個生日晚會。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顯得很失望。「別難過了,尼柯爾,明年我們給你開個生日舞會。我和你父親想利用這次機會讓你重溫一下你生命裏的另一半血統。你是法國人,一直都住在法國,但有一半塞魯福血統,它的根深深地紮在西非的土地上。」母親對我說。
回憶起母親的表姐表演的「象牙海岸舞蹈」,我就幻想著我帶著已經10歲的西蒙娜走進一家漂亮的劇院。我的幻景很快消失了。事實上,「劇院」這個概念對我的女兒來說可能永遠都沒有實際意義。火星軌道上根本就沒有劇院,這一切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我哭了,因為西蒙娜永遠都不能認識她外婆、外公,只有在照片和錄像上看看他們,在她的生活裏這一切好像都是童話故事。她永遠無法體會我母親悅耳的聲音給人們帶來的喜悅,也永遠看不到我父親眼中流露出的慈祥目光。
母親去世後,父親為我精心安排了每一個生日。12歲生日那天,我們剛搬進博韋的別墅。飛雪中父親陪我散步在花園裏。父親向我保證,我需要他時他一定會在我身邊。我緊緊抓住父親的手,哭著說害怕他也拋下我而去。
我又想起了去年我的生日,那是在法國邊境一個小鎮的小木屋旁,我與亨利意外地重逢了。他委婉地問我熱娜維耶弗的父親是不是他,我沒能滿足他的好奇心。後來在回家的路上我卻在想,向女兒隱瞞她父親是英格蘭國王這個事實對她公平嗎?對女兒隱瞞她是位公主的事實對維護我的自尊與清高真有那麼重要嗎?我腦子裏思索著這些問題,茫然盯著窗外漆黑的夜晚。這時,熱娜維耶弗爬到我的臥鋪上,咧著嘴笑著對我說:「媽媽,生日快樂。」我激動地抱著她,幾乎脫口而出就要告訴她的真實身世。如果早知道「牛頓」號會發生意外,當時我肯定會告訴她的。我想你,熱娜維耶弗!希望離別時給你作了最後的告別。
記憶是一個相當奇特的東西。我難過、消沉時,記憶加深了我的寂寞與孤獨。現在我情緒穩定,回味同樣的記憶又能給我帶來喜悅。我不再為西蒙娜不能經歷和我一樣的人生道路而難過了,她有她自己獨特的生活,與我的完全不同。我需要做的就是給她更多的關心和愛,使她的生活變得更有意義,值得回味。
第三節
2201年5月26日
5個小時前拉瑪裏發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當時我們正坐在一起強迫吃下「烤牛肉」、「土豆」和「色拉」,並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些食品都是美味可口的。其實,所謂的「烤牛肉」只不過是含豐富蛋白質的化學組合,「土豆」則主要是碳水化合物而已。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呼嘯,驚得我們放下手中的餐具,邁克爾和理查德迅速起身朝洞穴上爬。呼嘯聲又傳來了,我抱起西蒙娜,用毯子把她嚴嚴實實地裹起,抓起我的厚外套緊緊跟在他們身後,朝寒冷的上邊走去。
洞穴外面聽到的呼嘯聲更清晰,聲音是從南方傳來的。拉瑪四周黑黲黲一片,我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摸索著前進。借助四周高樓金屬表面反射出的微弱光亮,我們好奇地朝傳出聲音的南邊爬去。當我們到達圓柱海邊時,一股亮光劃破黑暗。色彩絢麗的弧光四處發射,照亮了拉瑪圓柱體南角。黃、藍、紅光交織在一起,在黑暗中形成美麗的彩虹,繈褓中的小西蒙娜也被這種流光溢彩迷住了。光亮持續一小時後突然消失了,四周又陷入茫茫一片黑暗。借著手電簡的燈光我們動身返回洞穴。
我們邊走邊熱烈地討論著剛才看到的奇景,突然某種生物的尖叫聲打斷了我們的談話。就是這種聲音,正是這種生物幫助我和理查德去年逃出了紐約。我們都停下仔細辨別這個聲音,這是一種艾雲鳥的叫聲。從紐約逃出後,我們就再沒聽到過任何艾雲鳥叫了。事隔這麼久之後再次聽到這種叫聲令理查德和我激動萬分。理查德曾去過艾雲鳥洞幾次,對著洞口下邊大吼大叫,然而洞內沒什麼反應。一個月以前理查德還告訴我們他相信所有的艾雲鳥都離開了紐約。就在今晚,這清晰的鳥叫聲清楚地說明我們周圍至少還生活著一支曾援救過我們的鳥朋友。
我們正打算商量是否應去鳥叫的方向看看時,又傳來了我們熟悉的聲音,是讓我們感到害怕的聲音。慶幸的是這聲音不是從我們周圍也不是從我們洞穴中傳來。我緊緊抱著西蒙娜朝回飛奔,我們盡最大努力返回了洞穴。外面八爪蜘蛛傳來的聲音越來越近了,理查德用手電筒射向東邊的通道,兩只又黑又大的八爪蜘蛛正朝我們這邊移動。
通常晚飯後兩三個小時我們就睡覺休息了,今晚卻是一個例外。絢麗的閃光、艾雲鳥叫及第一次很近地觀察八爪蜘蛛這一切讓我們三人興奮不已,難以入睡。理查德肯定大事將臨,並提醒我們以前拉瑪南角曾經出現過的閃光就說明了拉瑪與地球的相撞,並向所有「牛頓」號成員發出大難將臨的警告。然而今晚出現的閃光卻令理查德感到迷惑不解。
「八爪蜘蛛是拉瑪人嗎?」邁克爾問,「如果它們真是拉瑪人,為什麼今晚我們還逃得掉呢?它們的科技比我們發達、高明得多,只要願意,它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對我們采取任何行動。」
「八爪蜘蛛只不過是這艘外星飛船上的乘客而已,」理查德很快地說,「它們、我們還有艾雲鳥都是這艘飛船上的乘客。八爪蜘蛛可能以為我們是拉瑪人,但不敢肯定。艾雲鳥是個謎,它們不太可能是遠遊太空的旅行者,但它們又是怎樣到這兒的呢?難道它們是拉瑪人最原始的生命形式嗎?」
我本能地把西蒙娜抱在我身旁。問題太多,答案太少。我突然想起了存放在八爪蜘蛛博物館裏腫得像只老虎的可憐的高岸博士。「如果我們是這艘外星飛船上的乘客,我們會去哪兒呢?」我平靜地問。
理查德歎了口氣說:「我作了一些計算,結果不太鼓舞人心。相對於太陽來說我們的運行速度很快,但如果以我們所處的星系作參照我們的速度則很慢。如果我們的運行軌道和速度不改變,我們將脫離太陽系,沿巴那德星球方向運行,幾千年以後到達巴那德星系。」
西蒙娜哭了,太晚了,她太困了。兩個男人還在觀察黑色屏幕上的顯示,通過顯示的內容看看能否確定將發生什麼。我給他們道了「再見」後就去了邁克爾的房間喂西蒙娜。西蒙娜煩躁不安,吃奶時還弄痛了我一次。西蒙娜通常是個非常安靜、甜蜜的孩子,今天有些反常。「你也感覺到了我們的害怕,是嗎?」我輕輕地對她說。我曾經在書上讀過,嬰孩能感覺他們周圍成年人的情緒變化,這也許是真的。
西蒙娜已經舒適地睡在她的墊毯上了,而我卻怎麼也睡不著。我預感今晚發生的一切將改變我們在拉瑪裏的生活。理查德計算出拉瑪可能會在星際太空中航行一千多年,這個結果並沒讓我感到興奮。一想到在這樣的環境中度過餘生我就難以快活起來,對西蒙娜來說這種生活太枯燥無味了。我向上帝、向拉瑪人、向任何有能力改變我們未來的人禱告,請求即將發生在拉瑪的改變能讓我心愛的小女兒的未來生活變得多姿多彩。
2201年5月28日
今晚我們又聽到了長長的呼嘯聲,緊接著拉瑪南角又出現了壯觀的閃光。我和西蒙娜呆在洞穴裏沒去看,理查德和邁克爾今晚沒遇到紐約的其他居民。理查德說這一次閃光持續的時間和第一次的時間差不多,但光亮的形狀、顏色卻有很大變化,今晚的光主要為藍色,而兩天前卻是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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