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向不禁暗叫一聲,但他很快地強作鎮定。忍住嘔吐感定睛細看,這是一只右手的手腕,其上的蛆蟲正活力十足地在腐肉中打滾,爛肉如潮濕的黏土般欲由手骨上脫落,食指、無名指的指骨清晰可見。
顯然,水果刀應該是切斷這只右手的凶器,只是手腕末端已然腐殘不堪,無法辨識刀傷的切口。
另一件讓劍向更為驚駭的是,床單的尾端卡在緊鄰的衣櫥門上,櫥門受床單牽引迅即打開,一具屈膝蜷縮的人屍從裏面遽然彈出,撲倒在床頭上。
屍身也布滿了肥大的蛆蟲,一頭大老鼠探出身來,一面啃著屍體所剩不多的爛肉,一面緊盯著眼前陌生的異類。和今天上午親手淹死的巨鼠不同,這只大老鼠的體型更大,而且絲毫沒有恐懼害怕的樣子。
劍向看到這具腐屍,才恍然明白--首先,兩只大老鼠在這個房間裏爭食屍肉,已經把屍體上能挖取的肌肉及髒器都吃得差不多了,包括眼球與腦幹。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體型較小的老鼠被驅趕到臥室外,饑腸轆轆之餘只好另覓生路自排水孔逃出。事實上,那只老鼠的身軀已是廚房排水孔所能容納的極限;若是眼前的巨鼠,在吃完這具腐屍以後,將不再有食物的來源。
第二章 餓魔
三月二十七日晚上八點半,鄭紹德和同事們道別,走出三民分局門口。他不由自主地伸了伸懶腰,因為剛剛才開完一場長達兩個多小時、沒有中場休息的搜查會議,感覺十分疲倦。
騎上自己的摩托車,紹德並不打算直接回家睡覺,他和劍向約好了,等搜查會議一結束,就馬上到醫院來看他。
劍向住院觀察的醫院在中華路上,離分局並不算遠,紹德騎著機車,不需二十分鐘即可抵達。
兩天前,劍向在進入鐘思造密封的公寓後,遭到食屍怪鼠的襲擊。當其它房間的員警聽到激烈的打鬥聲,迅速趕到現場主臥室時,怪鼠已經皮破肉綻、奄奄一息了,而劍向則失神地坐倒在一旁,手上持著一根滿是血跡與毛屑的警棍。
巨鼠趴在地板上的身軀如任意堆棄的被毯一樣扭曲成團,顯見體內有多處骨折出血,怪異的將死姿勢格外觸目驚心。
劍向很可能是由於驚嚇過度,以及長時間因工作一直沒睡,所以當時的意識相當模糊。他的衣服被巨鼠抓破,身上有多處老鼠的抓傷與咬痕,左手前臂的內側有一道較深較長的傷口,鮮血從裂縫處汩汩流出。
同事見狀連忙通力合作將劍向抬出臥室,一名經驗豐富的警員隨即以幹淨的布塊簡單包紮他的傷口。劍向被送到四樓走道後,高組長亦立即通知救護車,讓劍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治療。
劍向在救護車到達醫院後仍然意識不清,急診處為他的傷口消毒止血,並注射血清。
考量到巨鼠可能是多種傳染病的帶原體,醫生決定讓劍向留院觀察,做進一步的檢查,必須確定沒有遭到感染才能出院。
醫生同時告知,劍向先前超過二十個小時完全沒睡,加上進行長時間的搜查工作,體力早已透支,住院的時間最好能在兩天以上,讓體力能完全恢複。
就在劍向住院休養的這兩天之間,三民分局的刑事組對『鐘思造命案』全力展開調查。紹德知道四○一室的屍體既然是劍向以推理而發現的,他必然十分關心案件的後續發展,所以也想藉探望的機會向學長報告辦案進度。
『紹德,你來了!』
劍向看到紹德開門進房,便舉起他沒有受傷的右手向他打招呼。
『學長,沒事了吧?』
『沒事。』劍向回答:『明天醫生應該會准我出院。』
『太好了,那麼明天起你就可以幫我們抓凶手了。』紹德一面說,一面拉了一張放在牆邊的椅子坐下來。他抬頭看看這間清靜的病房,感覺到劍向在這裏的恢複狀況應該十分良好。
『……已經確定是命案了?』劍向問。
『嗯。現場那只包裹在被單裏的右手,雖然已經快爛光了,但經過法醫的鑒識,可以確定屬於衣櫥裏的死者所有。』
『另外,從關節處的斷面仍然可以鑒識出來,那是被人以利刃用怪力斬斷的。現場發現的水果刀,刃部留有許多缺口,和手骨斷面的比對之下相符。最重要的是,以斷面的切截方向來看,凶手可以判定為左撇子,因此,不論是以角度及力道來看,死者自斷右手的可能性都非常小。』
『然而,無論凶手的慣用手為何,這都無法改變一個根本性的邏輯矛盾:命案的現場是自內密封的。除了四○一室的鐵門被櫃子整個堵死之外,各個房間裏對外的窗口都釘上重重木條,根本不可能有給凶手逃逸的出口。』
『所以……這是密室謀殺案了?』
『沒錯。』紹德點了點頭。
『我以為我一輩子不會碰到這種命案。』
『我也是,』紹德繼續說:『可是,搜查小組也做了命案的現場重建,結果顯示只要是在室外,就不可能以任何方式讓現場形成我們發現的密閉狀態。更何況,學長你也曾經檢查過四樓走廊監視器的錄像帶,命案發現前六天以來,沒有人和鐘思造一起進入四○一號房,更沒有人偷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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