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找到了一個小型的飛船棚,是在這個城市的外圍城牆附近。裏面有3艘船。我那時一直在四處搜索居民區的較低層——地表層。那裏有菜館商店劇院。我走進一個地方,一進去,就響起了柔和的音樂,在我面前的屏幕上開始顯示色彩和圖形。
從圖形、聲音和色彩來看,那是一個成熟民族的勝利凱歌,一個500萬年來一直穩步向上邁進的民族——並且還沒有看到前面在漸漸消失的路,到那時他們死去了,停止了生命,城市自身也已死去——但它沒停止運行。我趕緊離開那裏——那首30萬年沒唱過的歌在我身後漸漸消失。
幸好那時我找到了飛船棚。很有可能是個私人飛船棚。有3艘船。一艘准有50英尺長,直徑達15英尺。是艘遊船,大概是一艘太空遊船。另一艘長約15英尺,直徑有5英尺。准是艘家用航空機器。第三艘非常小巧,長不過10英尺,直徑2英尺。顯然在裏面我得躺下。
那裏有個潛望鏡裝置。能使我看到前方以及差不多正上方的景色。有一扇窗口,能使我看到下面的東西——並且還有一個裝置、能移動毛玻璃熒屏下面的地圖,再把地圖投射到熒屏上,使得熒屏上的十字絲一直表示我所在的位置。
我花了半個小時,試圖去弄明白這破船的制造者造了些什麼。但是制造這艘船的人竟然是那麼一些人,他們把500萬年的科學知識以及那些歲月裏完美無缺的機器保留了下來。我看到給船提供動力的能量釋放裝置。我懂得這個裝置的使用原理,並且模模糊糊地,也懂得它的機械原理。可是裏面沒有導航裝置,只有暗淡色的光柱迅速地用脈沖波發送著信號,用眼角的餘光你簡直很難膘見那些波動。約莫有五六束光柱,一直在閃閃爍爍、有節奏地跳動,少說也有30萬年了,或許更長。
我進入飛船,立刻又跳躍出五六束光往;我微激發抖,一種奇異的拉力掠過我的全身。我立刻就明白了,因為那飛船是依靠重力廢除器起飛的。在投放實驗之後,當我在發現的太空磁場裏冥思、苦想時,我就一直希望能夠這樣。
然而,在還沒制造這個完美無缺的、永恒不朽的機器前,他們卻已經擁有這種廢除器,有好幾百萬年了。我進入船以後所產生的重量迫使其作出重新調整,同時作好飛行准備。在飛船內,一種相當於地球引力的人為的萬有引力吸住了我,這樣外部與內部之間的中性層就造成了那種拉力。
機器已准備就緒。加滿了燃料。你瞧他們裝有設備自動顯示他們的需要。他們簡直就是有生命的物體,每一個都是這樣。看護機器給他們提供補充,進行重新調整,在必要且有可能的時候、甚至給他們進行修理。要是得不到修理的話,後來我獲悉,那就會自動來一輛維修車,把他們運走,由一架完全相似的機器來替代,接著它們就被運到生產廠家,自動機器就將它們進行改裝。
那飛船耐心地等待著我來發動。操縱裝置很簡單,一目了然。左邊有個控制杆,你往前推它就向前開,往後推它就向後退。右邊有個水平的,沒有支點的橫杆。把它擺向左邊、飛船就左轉;擺向右邊,就有拐。倘若把它翻起,那飛船就跟著翻跟鬥;除了前進後退外,其他動作都是類似情況。提起整個橫杆就提起了船、按下橫杆也就便船落下來。
我躺在那裏,稍稍提起了橫杆,眼前測量器上的指針非常自在地動了動,地面就往下面退去。我把另一個操縱杆往後一拉,飛船就逐漸加速,平穩地駛入蒼穹。把兩個操縱杆放回空檔,飛船就繼續飛行,直到處於平穩狀態才停止。因為空氣的摩擦緩沖了飛船的運動。我把飛船調轉頭,眼前又有一個刻度盤在移動,顯示我所在的位置。不過,我看不懂。地圖沒有動,而我原以為它會動。於是,我就朝著憑感覺是西面的方向出發了。
在這了不起的飛船裏,我感覺不出加速度。只是地面開始往後一閃而過,一會兒功夫,城市就從眼前消失。現在,我下面的地圖迅速展開,我看到自己朝著西南方向移動,我稍微轉向朗北,看看羅盤儀。很快,我也看懂了,飛船就加速前進。
我對地圖和羅盤儀產生了很大興趣,因為它突然間會發出一聲刺耳的嘶嘶信號聲,可是,用不著我作出決定,飛船器就升高,轉向北面。我前方有座山,我並沒有看到,而飛船卻注意到了。
這時,我注意到我早該看到的東西——可以移動地圖的兩顆小旋鈕。我開始把它們移動,就聽到一聲刺耳的喀唉聲響、飛船的速度就開始減慢。一會兒功夫,它就保持一個相當慢的速度,機器轉向了一條新的航線。我試圖把它改正過來,可是,令我驚訝的是,那些操縱裝置對此毫無作用。
對了,是那張地圖。要麼是地圖聽從航線,要麼是航線聽從地圖。我剛才把它移了一下,機器就自動地取而代之進行操縱。我本可以按下一個小按鈕——可我並不知道。我無法操縱飛船,直到最後歇下來,降落在一個停靠站,離地面6英寸高,想必是一個大城市廢墟的中心。大概是薩克拉曼多。
現在我懂了,所以我把地圖重新調整到聖-弗蘭斯科,飛船就馬上繼續飛行。飛船自動拐彎繞過了一大堆碎石塊,又轉回到本來的航線,繼續朝前,猶如一顆子彈形的飛鏢,自動控制著,快速前進。
到達聖弗蘭斯科時,飛船沒有降落。它只是停在空中,發出一聲悅耳的嗡嗡的音樂聲。這時,我也等著,朝下觀望。
這裏有人了。我第一次看到了那個時代的人。他們個子很小——迷惘不解——發育不全,而腦袋大得不相稱。但也並不極其過分。
他仍的眼睛給我印象最深。那眼睛很大,看著我的時候,裏面蘊含著一種力量,可是好像在沉睡著,酣睡得喚不醒。
於是,我就拿起手工操縱杆著陸下來。可是我一出來,飛船就自動升高,獨自出發飛走了。他們有自動的停機制動裝置。飛船去了公用飛船棚,最近的一個,在那裏能得到自動的維修,得到照看。飛船裏有個小型的通話機。我下飛船時本應該把它帶在身邊。這樣我就可以按下按鈕把它叫來——不管我在城市的哪個地方。
我周圍的人開始說話了——簡直像唱歌——交頭接耳。其他人在慢悠悠地過來。男男女女——卻好像沒有老的,小的也沒幾個。就這麼少得可憐的幾個小的呀,簡直得到畢恭畢敬的對待,得到無微不至的照料,生怕不小心一腳踩在他們的腳趾上或不小心一步把他們撞倒。
你看,這是有道理的。他們生活了漫長的歲月。有些活了3000年之久。接著,他們就一死了之。他們不會變老,可是從未有人得知人為什麼會像他們那樣死了。心髒停止了跳動,頭腦停止了思維——他們就這樣死了。而那些小孩子們,那些尚未成熟的孩子們得到了無微不至的關懷。在這個有著10萬人口的城市,一個月裏只出生一個孩子。人類漸漸不會生育了。
我告訴過你,他們孤獨無伴?他們的孤獨感已經毫無希望。因為,你想想,當人類大步跨向成熟期時,他摧毀了對他有威脅的一切生物。病害。昆蟲。接著是最後一批昆蟲,最終是最後一批吃人動物。
當這時,自然界的平衡被摧毀了,他們就要這樣繼續下去。這就像那些機器。他們把機器發動——可現在機器無法停止。他們開始摧毀生命——可現在一發不可收拾。所以他們就得摧毀各種雜草,接著是許多原來無害的植物。再接著就是食草動物,鹿、羚羊啦,野兔啦,馬啦。他們是一種威脅,他們襲擊人類由機器照料的莊稼。人類仍在食用天然食品。
你可以猜想。情況已非他們所能控制。到最後他們就殺盡海裏動物,同樣,是為了自衛。這許許多多的生物原來牽制著他們,一旦沒有了這些生物,人類就擁擠得不可開交。接著用合成食物取代天然食物的時候到了。離你我所處的時代約250萬年以後,空氣得到淨化,清除了所有生命,清除了所有在顯微鏡下才看得清的微生物。
這意味著水,也一樣,必須經過淨化。事實就是如此——這海洋中的生命就完蛋了。海洋中有以細菌為食的微生物,以微生物為食的蝦米,有吃蝦米的小魚,有吃小魚的大魚一可是食物鏈中的第一環沒有了。時隔一代人,海洋裏就沒有了生命的蹤跡。對他們來說,這大約為1500年。就連海洋植物也無影無蹤了。
這樣整個地球上就只有人類以及受他們保護的生物——他想要用來裝飾的植物,以及超衛生的寵物,跟它們的主人一樣長壽。
狗。他們准是不同凡響的動物。那時人類正進入成熟期,而他的動物朋友,它跟隨人類經歷了100萬年到了你我的時代,又經歷了400萬年進入了人類的成熟初期,這個朋友在智力上有了長進。
在一個古代的博物館裏——一個了不起的地方,因為他們,完美地保存了一個人類的偉大領袖的遺體,這位領袖在我見到他前5500年前就與世長辭了——在那個博物館裏,那時空無一人,我看到了其中一只狗。這狗的頭顱幾乎跟我一樣大。它們有簡單的地面機器,狗可以通過訓練來駕駛這些機器,他們還舉行此類比賽,狗在比賽中駕駛機器。
接著人類就到達全盛時期。這個時期延伸了足足100萬年。他大踏步向前,如此神速,狗也不再是他的夥伴。狗越來越不為人所需要。當100萬年過去,人類也開始進入衰落階段,狗已無影無蹤了。狗已死盡滅絕了。
而現在這批仍處在既成秩序中逐漸衰落的最後的人類,已找不到其他任何生命作為他的接班人。以往總是當一種文明搖搖欲墜時,從它的廢墟中就產生一種新的文明。而現在只留下一種文明,所有其他的種族,甚至其他的物種,除了在植物裏以外,都銷聲匿跡了。況且人類是這樣年高體衰,已不可能從植物中汲取智慧和靈性。在他風華正茂的時候,或許有可能。
在這100萬年裏——這最後的100萬年裏,其他的星球都人丁興旺。星系中的每一顆行星和每一顆衛星都得到了人口的配額。
現在只有行星上有人口,衛星已被廢棄。在我著陸前,冥王星已被拋棄。當我呆在那邊時、人們正從海王星過來,朝著太陽,還有自己的祖籍星球進逼。安靜得出奇的人們觀望著,大部分人第一次觀望著那顆星球,它曾經給過他們種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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