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並沒有參與多少討論,一來我的工作很單純,那些策劃和我的關系不大,我在這裏只能說義務旁聽而已;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女作家身上。因為她有些不尋常。
「藍庭,自由作家。」她給我的名片上是這麼寫的。
很少有作家會給自己搞一張名片,這讓我很是莞爾。不過,這個名字我倒是熟悉的,近幾年,這個名字老是出現在各種報紙的書訊上,好像是寫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的,算是後起之秀,我一直以為她的名字和蘭亭序有關系,結果發現是另外兩個字。
藍庭長得倒是相當漂亮,長長的自然帶卷的頭發,一身的波西米亞風的衣著,顧盼若憐之際,有一種很少見的空靈之美,一點也不像邊上蓬頭垢面的兩個老鬼。我認識的作家不少,非醜即殘,但都是男性——看來女作家和作家是兩中不同的東西。
她之所以吸引我的注意力,是因為她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我們聊得很放松,不時笑得人仰馬翻,但她在其中不動聲色,很少發表意見,我發現她的手,在不停下意識地擺弄自己的頭發,這肯定不會是因為我長得帥引起的。
學攝影的要掌握相當的心理學的,必須會用語言去控制模特兒的情緒,這種小動作,按照我的經驗判斷,一般是因為內心的緊張和焦慮。
但在這種環境下,她在焦慮什麼呢?
第一種感覺是,他可能和我們的出版商老板有一些曖昧,所以在這種場合下,不知道如何維持自己的形象以及把握和他的距離,不過後來一想,什麼年代了,很少有女人會為了這種關系而緊張了吧,何況男雖娶但是女未嫁。
難道是為了她的書?但以她現在的人氣和這種推廣力度,這本書暢銷應該十拿九穩,實在不需要擔心。
我不禁有些好奇。於是就一直觀察她,不過,她除了這些小動作,沒有表現出其他什麼來。
後來我看到累了,就想,作家總是有些問題號怪癖的,納博科夫只能在三英寸寬,五英寸長的卡片上寫作,蒲柏只有在旁邊放上一箱爛蘋果的時候才能寫作,憲法上也沒說女作家不能無緣無故地緊張。如此我也就釋然了,雖然她的焦慮有點感染到我(我這個人容易被人影響),但是我並沒有一直在意下去。
我們從上午一直聊到傍晚,吃了晚飯之後,才算正式有了幾個階段性的成果。因為是比較成熟的團隊,再細化一聊,策劃案很快就決定下來。
到了最後,就是真正的閑聊,沒有了心理包袱,我們也放松起來,開始不著邊際的風花雪月,因為入夜咖啡館裏的人多了起來,氣氛開始活潑,我的精神頭也起來了,說著說著,就扯到了沙漠上。
我是非常喜歡沙漠的,中國的幾大沙漠我都去過,在07年的年末,我有一次沙漠中遊曆的經驗,那時候我還在國家博物館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中心,在阿拉善盟有一次聯合考古的活動,範圍在巴丹吉林沙漠。
那是一次非常有意思的旅行,沙漠雖然沒有人煙,但是卻是攝影師的天堂,那種渾然天成的氣氛使得隨便什麼往那裏一擺都特別有味道。當時我們中心的負責人說了這麼一句,叫做沙漠讓男孩變成男人,讓女人變成女孩,我覺得妙極了。
我當時全程跟蹤,幾乎在沙海裏來回跑了一千多公里,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深一腳淺一腳踩出來的,來回走了四五個古城遺址,拍了2000多張照片,足足有兩個多月時間,耳邊沒有任何的喧囂和浮欲。那種感覺,好像整個人被倒拎過來洗過一樣,每個毛孔都是幹淨的。
當然這種感覺一回到城市就立即消失了,兩個月時間才淨化的身體,只用了幾個小時就被重新汙染,不得不說城市的凶猛。聊起這段經歷讓我很開心,我滔滔不絕說了很多,聚會一直到傍晚7點多,我們才各自散去。這個時候,我沒有想到的事情就發生了。
當時決定如何拼車回家,出版商有輛寶馬7系,可以送美女作家直接回賓館,兩個老頭和記者准備去泡吧,我聊了一天有點困頓,就沿著江南河准備走回家,讓冷風吹吹我的面火。
冬夜天已經黑了,江南河邊上還算寂靜,我安靜地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我。
「關老師。」
回頭一看,竟然是那個藍庭。
「怎麼,你BOSS的車壞了?」我半詭異半開玩笑地問道。
她迎著風很無奈的笑了笑,有點羞澀道:「不是,我不想坐車,我想跟你走一段路,可以嗎?」
她相當高,幾乎和我差不多,路燈下一襲長衣感覺有一絲單薄,幾分楚楚動人。我抬眼看了看身後,出版商的寶馬已經啟動開走了,顯得怒氣沖沖,不由權衡了一下答應下來是否會遭到打擊報複。雖然說讀者是衣食父母,但是衣食不是直接發到手裏的,中間還隔著個出版商呢。
她順著我的目光回頭看了看,大概明白了我的想法,笑道:「你別想偏了。我和他沒什麼,他喜歡男生。」
「哦?」我愣了一下,心中還是有幾分詫異,心說倒還真沒看出來。又看了看她,更加詫異,想不出她忽然跑來這麼表示,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大學的純真年代,我大概會以為自己命犯桃花了,但是經歷了多了。就知道這種小說中的情節肯定是不靠譜的。能推理出來的,大概是確實不想坐車,同時與會的幾個人中可能看我最無害,於是想找人逛逛。
但是事情接下來的發展,證明我的想象力太匱乏了。
佳人有約,怎麼樣也要保持點風度,何況以後還有合作,於是我微笑點頭。兩個人就沿著江南河繼續往前走。我本想琢磨著說點什麼風花雪月的事情,人家是作家,又是寫探險的,文也文不過她,流氓也流氓不過她,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始話題。沒想到這時候她倒是挺主動,直接就問我道:「聽你剛才說,你在沙漠裏呆了很長時間?」
我暗自鬆了口氣,心說這個我擅長,點頭道:「相對較長,有三個月,而且比較純粹,我們走的是無人區,不是那種旅遊路線,所以感覺挺值得的。」
她遲疑了一下,道:「你說的那個巴丹吉林,也就是我采風的地方,我也在那裏呆了三個星期,所以你說的那些事情,我聽著都挺懷念的,只是,聽我們導遊說,那也只能算個小沙漠。」
我暗笑,想起當時我們有一隊人走失之後我們的驚慌,4.7萬平方公里,我國第三大沙漠,對於塔克拉瑪幹這種巨大的沙海來說,確實太小了,但是對於個人來說,已經足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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