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是嗎?王大隊長。」章桐的口氣中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目光落到王亞楠身上那件皺巴巴的淺色襯衣上,她皺了皺眉,「今天是周三,你居然三天都穿著同一件衣服?老實說,你這幾天是不是又忙得腳不沾地兒了?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看這衣服皺的,都快見不了人了!」
「我哪還顧得上形象啊,這段日子省裏要求協查的那個盜搶殺人案,蹲點守候,天天加班,連睡覺都在會議室,好幾天都沒回家了,還好今天早上逮住了那個家夥,我才有時間坐在這裏和你閑聊。憑良心說,我們幹刑警的哪有你們法醫輕松!」由於嚴重缺乏睡眠,王亞楠不斷地打著哈欠。
「對了,亞楠,今天早上有個來報案的中年男人,」章桐一邊用筷子扒拉著碗裏的青菜,一邊隨口問道,「就是說自己老婆失蹤的那個,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失蹤案?」王亞楠一愣,抬頭想了想,歎了口氣,「那個人早就解決了,沒事兒!」
王亞楠肯定的口氣頓時把章桐怔住了,她的眼前頓時閃過中年男人癱坐在石階上痛苦的神情:「我早上上班時見到了報案人,不是說他妻子出事兒了嗎?難道是報假案?看情形不像啊!」
王亞楠微微一笑,筷子毫不客氣地伸進章桐面前托盤上裝著排骨的碗裏,一邊翻著肉多的排骨,一邊嘟囔道:「老姐,你是法醫,看死人很准,看活人說不准會走眼。那兩人應該是夫妻之間鬧矛盾,我們接警後立刻調看事發地周圍的監控錄像,裏面記錄了他老婆是自願跟著一個人走的,對方根本就沒有綁架她,也沒有武力威脅的跡象,兩人之間氣氛很和睦,還不停地閑聊。種種跡象表明,應該是報案人搞錯了。現在夫妻之間鬧矛盾,動不動就離家出走真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了。」
「男人現在在哪裏?」
「你是說報案人嗎?老李他們做過思想工作後,派人直接把他送回家了。剩下的事情我也交給所在轄區的派出所接管了。」王亞楠一臉輕松,卻難以掩飾眼角周圍的皺紋和熊貓般的黑眼圈,「再說了,我們是刑警隊,不是派出所調解民警,這些夫妻之間雞毛蒜皮、家長裏短的小事兒,本來就不歸我們管。」話音剛落,她終於用筷子牢牢地夾到一塊排骨,迅速塞進嘴巴,隨即疲憊地一笑,晃晃筷子,「謝啦!」
章桐無奈地搖搖頭,對這件案子,她確實是不好再多說什麼。好日子過得非常快,平靜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隨著太陽落山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二天早晨剛上班,章桐還沒來得及把肩上鼓鼓囊囊的大挎包塞進更衣室,隔壁辦公室急促的電話鈴聲就透過薄薄的板壁鑽進耳朵。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老式掛鐘,差一分鐘七點。按照規定,如果是命案需要出現場,電話鈴響三聲過後,如果辦公室裏還沒人接,就會被值班電話員轉接到章桐手機上。前任法醫室主任退休後,章桐就成了整個天長市公安局刑警大隊技術中隊法醫室的一把手,她需要給手下的兩名法醫分配案子,必要時就像今天,如果人手不足,她也要輪班出現場。
預感被證明是正確的,這麼早打電話來不會是什麼好事情,第三聲電話鈴聲響過後,章桐放在凳子上的手機就發出尖銳的鈴聲,她迅速按下接聽鍵;「你好,我是章桐。」
「凱旋高爾夫球場,章法醫,車子已經在底樓停車場出發區待命。」值班電話員沙啞的嗓音中透露出明顯的疲憊,耳機中同時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在通知法醫的同時,電話員還有一個職責,就是如實記錄接手案件的法醫姓名和被通知的時間。
掛斷電話後,章桐迅速換上警服,從存放工具箱的大櫃子裏用力拽出那個三十多斤重的工具箱,然後拉開門,頭也不回地拎著箱子,加快腳步向停車場走去。
凱旋高爾夫球場位於天長市郊外不到二十公里的省道211線路旁,附近的燕子磯別墅區是天長市最大的高檔別墅住宅區,與市區相距約五六公里,這裏雖然地處偏僻,但環境不錯,筆直的省道是新建的雙向八車道,馬路邊都是高高的花牆,幾乎一眼望不到頭。
前年建成後沒多久,這個占地一千多畝的大型標准高爾夫球場很快就成為天長市和臨近市縣富人們的又一個高檔娛樂場所,漫山遍野的人工草坪使整座山坡一年四季都呈現出怪異的綠油油的顏色。章桐只是聽說過這裏,卻還從來都沒有跨進過大門一步,今天是個例外。
車子還沒有停下,遠遠地就看到王亞楠的助手老李正焦急地站在門口。
「你們王隊呢?」章桐下車後打開後車廂門拉出工具箱問,「現場在哪兒?」
「王隊正在山坡那邊等我們,這名球童會開車帶我們過去。」話音剛落,章桐這才注意到了他身邊站著的身著白色球場工作服的小夥子。
小夥子略帶靦腆,伸手指了指章桐左手邊停放著的一輛剛能容兩人的電動高爾夫球車。超載的高爾夫球車搖搖晃晃地開過山坡,轉過一片矮矮的小樹林,在樹林邊的一個僻靜角落裏,藍白相間的警戒帶很快就出現在視野中。車子停下後,章桐迫不及待地鑽出座椅,用力拖下沉甸甸的工具箱。
王亞楠快步迎了過來,「怎麼才來?就你一個人?」
章桐皺起了眉頭,彎腰鑽過了藍白相間的警戒帶,「我的助手和你的人都在後面呢,沒辦法,就一輛車,坐不下,得輪流來。這麼大的地方,幹嗎不讓我們直接開車過來?」
王亞楠無奈地搖搖頭,「大小姐,你知道腳底下的草皮多少錢一平方米?你的年薪最多能買三個平方米!我們都是走進來的,你有車坐已經是很好的待遇了,知足吧!現場就在樹林裏面,跟我來。」
章桐重重地歎了口氣,重新拎起工具箱,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王亞楠的身後,向屍體現場走去。
這是個草草挖成的土坑,深約四十厘米,長一米左右,周圍散落著樹枝和枯葉,還有一些泥土沙礫。一具身材瘦小的屍體平躺在坑裏,雙腳放在坑外。屍體頭東腳西地躺著,身上衣服雖然淩亂,卻完好無損,可以看出是一名女性的穿著。由於此時已經是秋末時分,屍體的腐爛程度也並不明顯。但是令章桐感到吃驚的是,屍體的頭部已經呈現白骨化,只有少部分肌肉組織附著在死者的臉上,而身體部分卻很完整。章桐穿上一次性手術服,戴上手套,在屍體邊蹲下,伸手撥開了覆蓋在屍體頭骨上的雜亂頭發,仔細查看。
這是一張被嚴重毀容的臉,手指所觸摸到的地方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骨頭,章桐皺了皺眉,難怪死者的頭部會比軀幹腐爛得快,凶手用不規則的重物狠狠敲擊死者面部,加快了這一部位的腐爛速度,同時這也很有可能就是死者的死因。
「有什麼發現嗎?」王亞楠問。
「目前還無法斷定死者的具體死因,不過,很有可能是重物敲擊面部導致顱腦損傷而死。我要把現場周圍兩百平方米以內的可疑石塊都帶回實驗室,可能上面沾有血跡。你和現場勘查的同事們說說,辛苦他們一下。」
王亞楠點點頭:「這沒問題。」
「對了,亞楠,光靠電動車可沒辦法把屍體帶回去啊!」章桐一臉苦惱,「你得和他們領導說說,讓我們把車開過來!」
王亞楠微微一笑,「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人家巴不得我們趕緊走呢!我只要說我們要在這兒幹上一個星期,他們的頭兒肯定就得急得跳牆。」
「那剛進來的時候為什麼不讓我們把警車直接開進來?」
王亞楠歎了口氣,「那個胖經理不買我的賬,架子大得很,加上我又沒看到現場,沒辦法確定,這不,只能麻煩老姐你折騰這一回了。不過你放心,等會兒出去就不會這麼討厭了。」說完她揮揮手叫來助手老李,「馬上通知經理,我們要用車拉屍體,如果他再不放車進來,我們就用人把屍體抬出去。到時候整個高爾夫球場裏的人都會知道這裏發現了死屍,看他的客人還會不會再來這兒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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