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滾燙滾燙。我兩只手捂住臉,胳膊撐在電腦桌上閉目養神,很長時間才平複掉內心洶湧的潮水。
QQ上,秋天的海頭像還亮著。我忽然在想,整件事情似乎都是因他而起,他就像上蒼借用的一雙手,有意無意地將露露推離我的身邊,又將溫雅推回到我的面前,而他自己卻一無所知。這是多麼詭異的一件事。
我把溫雅的帖子指給秋天的海看,他看完之後很快在後面跟了一帖,要求溫雅出示照片,口口聲聲說要給她相面,以借機一瞻花容月貌。他在QQ上對我說:「這女孩肯定是個大美女,不然也不會被大老板看上,咱沒機會一親香澤還不能飽飽眼福嗎?」
他並不知道帖子中提到的老板就是他給我介紹的沈總,還詢問我沈總找我到底啥事。我說算命而已。這種地下交易屬於私事,中介人都不知道是何種交易,我更沒理由吐露出去。何況沈總已經暗示過我,這件事無論成敗,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秋天的海說:「你今天發表的言論有點反常,衛道士突然變得叛逆邪惡,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他指的是我勸說溫雅的言論。我掩飾說:「我只是開始考慮現實罷了。」
他說:「這就對了!人活著就是要追求點現實的東西,比如別墅啊大床啊金錢啊美女啊,別整天談什麼理念夢想愛情藝術,都是扯淡!你們這些大學生就這點不好,梗著脖子,兩眼望天,走路輕飄飄,滿腦子神經兮兮,一嘴巴風花雪月,還以為自己是個流浪詩人。」
這話說得我好想笑,卻笑不出來。我想象自己走路的樣子,在校園小路上,我多半是微低著頭的,趾高氣揚兩眼望天那是優等生和學生幹部的專利,與我無緣。
我過早看到了某些不該看到的東西,一抬頭就是命運。
我問他:「如果這女孩真的照我說的去做了,我是不是在造孽?」
他笑了:「切!你還真拿自己當根蔥!人家早就想好了要去做小三,只是良心上過不去,來論壇上尋求一下安慰。告訴你吧,女人都是有小三情結的,你想,不需要生兒育女,不需要奔波工作,不需要負擔感情,甚至大腦都不需要,有個好臉蛋好身材就夠了,有錢花有房住好吃好喝,這種好事去哪找?漂亮女人不做一次小三都覺得可惜。」
他的這一番話說得我心裏泛酸。不管溫雅是不是真的這樣想,至少我無法給予她這些東西,也拿不出錢給她父親治病,無法分擔她的痛苦悲傷。女孩子走上這條路,若不是為了愛情,便都是生活所迫,我想,沒有人會有所謂的小三情結,沒有人。
一夜沒有睡好。早上醒來的時候,窗外下起了小雨。這是北京雨季的前奏,高高的樓層矗立在陰鬱的天空下面,長長的柏油路在雨聲中潮濕潤澤。我趴在陽台上,看樓下五色傘流。
露露撐著傘去上課,從我樓下經過的時候,習慣性地停下腳步,抬頭朝我的陽台上望了一眼。我微笑,她也甜甜地笑了,然後低下頭,繼續打著傘默默前行。
我認得她那把花雨傘。許多次,我在這看著那把傘混入人流,消失在兩幢白色的教學樓中間,那景象很美。然而今天,我眼前恍惚一片,五顏六色的雨傘倏忽間混在一起,再也辨認不出誰是誰。
我在等露露考慮的結果,不如說是露露在等我,等我找到一份工作。這份工作即將到手,卻是出賣溫雅所得,出賣一個我念念不忘五六年的女孩子。
一日一夜間,我的世界便突然亂了。
我算過自己的八字,隱約能看出婚姻可能有問題出現,也曾去找秋天的海核對,他說這根本算不得什麼,這個年代的人,婚姻沒有好的。窮苦人愁的是柴米油鹽、房子貸款,貧賤夫妻百事哀;富貴人愁的是小三橫行、外遇當道,男不節、女不貞。
他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根據西方占星學的說法,二十一世紀很快就會進入水瓶時代,水瓶座會極大影響人們的婚姻生活。由於水瓶座由天王星守護,天王星的疏離和多變特性便投射到婚姻生活之中,其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可是我想,總有例外的不是嗎?事在人為,我可以努力掙錢供養家庭,也可以安守本分忠於妻子。我並不想安於天命,陷身情愛的牢籠。
只是現在的局面讓我彷徨失措,被動萬分。
不管舊情還在不在,溫雅還喜不喜歡我,既然是我拖了她下水,既然我已經知道她的難處,那我就該把她從水裏撈出來,無論用什麼手段。至於感情,那是以後的事。
我下定了決心,背轉身靠在陽台邊上,仰起臉望著楊樹與樓房之間那一角青色的天空,長舒了一口氣,在心裏對自己喊:「努力!一定要努力!」
這時候,我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短信,說一萬塊錢的酬勞已經打到了我的卡上,工作的事情過幾天另行通知。那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我知道它來自於沈總。
看完短信,我一下子熱血湧上腦門,立刻按下了回撥鍵。我想要把真相說明,請求他放過溫雅,我想說我可以把錢都退還給他,工作我也不要了,溫雅父親的病款我會想辦法籌集。我的手顫抖著,等待著電話的連通,心情緊張而又堅定,在心裏一遍遍念叨著要說的話,以免接通後語無倫次。
但是,我等來的卻是一聲機械女音:對不起,您請求的號碼已關機。
我一怔,隨之恢複了冷靜。
沈不希望我跟他聯系,他不可能給我他的工作號碼。同樣,他費盡心機志在必得的女孩子,也不可能憑我幾句話就放棄。我跟溫雅之間的故事,一點也不感天動地,就算感天動地,也感動不了他。
我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轉而把思緒投向溫雅一方。我覺得應該先見一見她再做打算。
雨下了不大工夫就停了。中午時分,我沒吃午飯就走出了校園,一個人去站牌下面等車。我猜想溫雅已經到了北京,由於事先已問過她,我知道她父親入住的醫院地址。
一別數年,本以為就此消失在人海,想不到馬上就又能相見。想到此處,我的心禁不住開始劇烈地跳動,急切的渴望瞬間把胸口填塞得飽脹。我上了車,在座位上坐好,瞧著窗外飛逝而過的建築物,做了幾次深呼吸,調整了一下心情,然後閉上眼睛,在心裏為自己仔仔細細測了一卦,看今天下午是否真能見到她。
算命和打卦都是預測,但兩者截然不同。算命是以命為預測對象,算的是人生命運起伏、福禍休咎,打卦則以事為預測對象,測的是具體人事變化、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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